她拼命摆手，身体后仰，仿佛那个剧本是什么烫手山芋。
“谁说你不会？”
江离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语气中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笃定。
“这三个月，每天晚上加班到十点以后，办公室里没人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杨超月愣住了，脸上瞬间飞起两朵红晕，眼神躲闪：“我……我在整理……”
“你在看书。”
江离直接打断了她。
“《演员的自我修养》、《情感的表达与控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还有，上周三晚上，你在洗手间的镜子前，一边哭一边念台词，那是《你好，疯子》里的片段。我说的对吗？”
全场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个平时看起来憨憨的、只会跟在江离身后跑腿的小姑娘。
原来，她在没人看到的角落里，竟然如此用功？
杨超月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她没想到，自己那些偷偷摸摸的“笨拙努力”，竟然全都被老板看在眼里。
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眼眶瞬间就红了。
“老板……我……”
“机会，永远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江离的声音柔和了一些，但依旧坚定。
“热芭有天赋，但她太傲慢，她忘了作为一个演员最基本的敬畏之心。而你，虽然笨拙，虽然没有经验，但你有一颗敬畏的心，这就够了。”
“李红琴这个角色，是一个为了孩子可以付出一切、在绝望中挣扎的农村母亲。你的出身，你的经历，还有你这几个月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头，比她更适合。”
“可是……”
杨超月眼泪掉了下来，既是因为感动，也是因为恐惧。
“可是那是热芭姐啊……她是您女朋友……我要是抢了她的角色，以后……以后我还怎么面对她？大家会怎么看我？老板，求您了，别因为生气做决定，热芭姐肯定是有原因才迟到的……”
周围的人也终于反应过来。
这是真的要换角啊！
虽然大家对热巴迟到不满，但真要临阵换将，而且还是换个纯新人，这风险太大了。更何况，这可是“老板娘”啊！
郝雷叹了口气，摆出一副知心大姐的姿态，温声劝道：
“江导，我知道您现在在气头上。年轻人嘛，有时候不懂事，稍微敲打敲打就行了。热巴毕竟是专业的，而且跟您这关系……真要换了，外面媒体指不定怎么写呢。超月这孩子虽然努力，但毕竟没经验，这李红琴的戏份太重，怕她扛不起来啊。”
黄波也打着哈哈：“是啊江导，要不……让热巴来了先罚她三杯？或者让她给全剧组买个星巴克赔罪？这换人……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所有人都觉得，江离这是在借题发挥，是在跟女朋友闹别扭，或者是想给热巴一个下马威。
然而。
江离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求情的众人，眼神冷得像冰。
“我再说一遍。”
“这里是《亲爱的》剧组，不是过家家的地方。在我江离的戏里，没有女朋友，没有大明星，只有演员。”
“她迟到了，而且没有任何正当理由。这就是对剧组几百号人最大的不尊重，是对这个剧本最大的亵渎。一个连时间观念都没有的人，演不好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的煎熬。”
他看向杨超月，语气是不容反驳的命令：
“杨超月，拿起剧本。这是命令。”
杨超月看着江离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她读懂了里面的失望，也读懂了里面的期许。
她咬着嘴唇，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眼泪。
既然老板信我……
那我就拼了！
她颤抖着手，拿起了那本原本属于顶流女星的剧本，声音虽小，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
“是……导演。”
江离点点头，重新坐下，恢复了那副冷酷的工作状态：
“翻开第一页。第一场，围读开始。”
这一刻，没有人再敢多说一句废话。
哪怕是黄波和郝雷，也被江离这股子“六亲不认”的专业劲头给镇住了。
他们迅速调整状态，翻开剧本，开始了专业的台词对白。
会议室里，重新响起了朗读剧本的声音。
只是那个空着的位置，换成了紧张到手抖、却拼命在跟上节奏的杨超月。
……
而此时此刻。
京城的东三环高架桥上。
原本还算通畅的道路，此时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停车场。
红色的尾灯连成一片红海，一眼望不到头。刺耳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却无法让车流移动分毫。
“怎么回事？怎么不动了？！”
保姆车里，热芭看着窗外纹丝不动的景色，终于彻底慌了。
她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已经指向了十点。
整整迟到了一个小时！
“前面好像发生连环追尾了，听说堵了五六公里。”
司机满头大汗地回过头。
“红姐，热巴小姐，这……这一时半会儿恐怕过不去了。”
“什么？！”
热芭尖叫一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怎么会这样？怎么偏偏是今天？！”
她抓着红姐的胳膊，指甲都嵌进了肉里：“红姐，怎么办？现在怎么办？我都迟到一个小时了！江离肯定气死了！”
红姐此时也有点心虚了，看着这漫漫车流，她那股子傲慢劲儿终于消退了一些，但嘴上还是强撑着：“别……别急。这不是意外吗？谁能想到会堵车？这属于不可抗力。你现在就给江导发微信，解释一下，把堵车的照片拍给他看，证明咱们不是故意的。”
“对……对！发照片！解释！”
热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打开微信。
她颤抖着手，拍了一张窗外堵车的照片，然后飞快地打字：
【亲爱的，对不起对不起！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昨晚看剧本看太晚了，手机没电了才起晚的。现在路上遇到大堵车，连环追尾，我真的过不去！你别生气好不好？我到了马上就跟你赔罪，你想怎么罚我都行！求求你别不理我……】
一段长长的文字，带着卑微和讨好，发送了出去。
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对话框里，那条消息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