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屠杀,开始了。
一百名身披黑色山文甲的飞浒军,自山林阴影中一跃而出。
他们像一道黑色的潮水,沉默着撞入了那片混乱的马群。
一名羌人骑兵挥舞弯刀,当头劈向一名飞浒军士兵。
那士兵不闪不避,任由弯刀砍在自己肩上。
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山文甲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那羌人骑兵愣住了。
下一瞬,那名飞浒军士兵的环首刀已经自下而上,划开了他战马的肚腹。
战马悲鸣倒地,将主人甩了下来。
不等他爬起,数把环首刀已经捅进了他的身体。
同样的场景在战场各处上演。
飞浒军的战术简单到极致。
用坚固的甲胄硬抗伤害,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杀死敌人。
钟离牧教授的格斗技巧,招招致命绝不拖泥带水。
那剌传授的搏杀本能,让他们在混战中如同野兽。
而王平刻入他们骨髓的军纪,则让他们组成一个个三人小队互相掩护,绞杀着落单的敌人。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战斗已经结束。
山谷间血流成河,到处是羌人与战马的尸体。
青石哨所内仅存的十余名汉军士卒,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王平一刀甩掉刀锋上的血迹,环视战场。
“清点伤亡,打扫战场!”
飞浒军的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有人救治伤员,有人补刀,有人收拢战马和兵器。
伤亡报告很快出来。
飞浒军阵亡三人,重伤五人。
以不到十人的伤亡,击溃了三百羌人骑兵。
这是一个足以震惊整个汉中军府的战果。
“将军,这里抓到个活的!”一名士兵喊道。
王平闻言快步走了过去。
只见三名飞浒军士兵正围着一个羌人。
那羌人背靠着一棵大树,身上插着三支短矢腹部还在流血,却依旧手持弯刀凶狠地与汉军对峙。
他的相貌与普通羌人无异,但那股悍不畏死的劲头却截然不同。
那剌大步走了过来,他看着那个羌人咧嘴一笑。
“有血性,是个勇士!”
他丢掉手里的兵器,赤手空拳地走了上去。
那羌人怒吼一声,拖着重伤的身体挥刀砍向那剌。
那剌不闪不避任由刀锋劈来,身体猛地向下一沉,一头撞进了对方怀里。
只听“咔嚓”一声,那羌人的弯刀脱手飞出。
那剌顺势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死死按在树干上。
那羌人剧烈挣扎,双腿乱蹬却挣不脱那只铁钳般的手。
他依旧不肯求饶,只是用仇恨的目光瞪着那剌,直到被那剌一拳打晕。
“带回去,交给将军处置。”王平冷冷地开口。
他感觉这个俘虏似乎不简单。
……
汉中太守府。
魏延坐在主位,陆逊、诸葛恪、邓艾、钟离牧等人分列两侧。
王平站在堂下,简单汇报了青石哨所的战况。
当听到飞浒军首战的辉煌战果时,饶是陆逊和邓艾也难掩惊讶。
“此战大捷,子均将军当记首功。”魏延的嘉许很平淡,“那几个俘虏呢?”
“带上堂来。”
很快,那个在战场上被生擒的羌人,连同另外两名被俘的普通羌兵被押了上来。
他一进大堂,便被四周的汉将气势所慑。
但随即又挺直了腰杆,脖子一梗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魏延打量着他。
穿着普通的羊皮袄,身材也并不格外高大。
除了那股凶悍之气,似乎没什么特别。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部落的人?”魏延开口问道。
那俘虏看也不看他,扭头朝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王平上前一步,一脚踹在他腿弯处,将他踹得跪倒在地。
“将军问话,汝胆敢无礼!”
那俘虏闷哼一声,依旧一言不发。
只是抬起头,用一双满是仇恨的眼睛死死瞪着主位上的魏延。
魏延不以为意继续问道:“说,是谁派你们来的犯我大汉疆界的?那曹魏又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俘虏依旧沉默,大堂内陷入僵局。
“呵。”一声轻笑打破了沉寂。
诸葛恪施施然站了出来,他绕着那俘虏走了一圈。
“将军,何必与这蛮夷废话。”
他停在那俘虏面前,伸出扇子挑了挑对方的衣角。
“衣衫破旧,羊皮也是最劣等的。看来迷当大王待你们这些卖命的也不怎么样嘛。”
他又蹲下身,抓起俘虏的手掌翻看。
“不过,你这手可不像个普通牧民。”
诸葛恪的扇子在他粗糙的掌心和虎口厚茧上点了点。
“这茧子没有十年以上的功夫,可磨不出来。是天天挥刀砍人,还是天天握着缰绳给大人物当护卫啊?”
那俘虏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僵硬了一下。
一直沉默的陆逊此时也走了过来。
他的视线没有落在那俘虏的手上,而是落在了他脖子上。
那俘虏脖子上挂着一根皮绳,坠着一枚用狼牙雕刻的饰品。
“这狼牙的雕工,倒也精巧。”
“只是这风格并非陇西羌人的手艺。我曾见过一枚来自西凉的贡品,上面的纹路与此物倒有七分相似。”
西凉?
这两个字让堂上众人都是一愣。
陇西羌人作乱,怎么会扯上千里之外的西凉?
那俘虏的呼吸,出现了一丝细微的紊乱。
魏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他看着那个俘虏,忽然用半生不熟的羌语骂了一句:“杂种!再不开口,就把你剁了喂狗!”
这话骂得粗俗不堪。
那俘虏像是受到了巨大的侮辱,猛地抬起头,几乎是下意识地用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纯正的羌语回骂了一句!
虽然只有一个词,但那独特的发音与汉中边境的羌人截然不同!
“抓到你了。”
陆逊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他转向魏延拱手道:“将军,此人绝非陇西本地的羌人。他方才所言乃是西凉故地,早已消亡的参狼羌部族的古语。能通晓此语的,如今只有那些世代相传的西凉羌人大族。”
“西凉大族的贵人,跑到陇西来给迷当当马前卒?”诸葛恪摇着扇子笑得更加玩味,“此事就更有趣了。”
他凑到那俘虏耳边压低了嗓音,用一种充满嘲弄的口吻说道:“你们羌人还真是有骨气啊,被曹魏当枪使跑来送死,还觉得自己挺英雄?”
“放你娘的狗屁!”
那俘虏终于被彻底激怒,他猛地挣扎起来脖子上青筋暴起,用嘶哑的汉话咆哮道。
“我们听命于迷当大王,是为了夺回我们的牧场!与魏人何干!”
“夺回牧场?就凭你们这些连像样兵器都没有的乌合之众?别做梦了!”
“你们不过是曹魏丢出来的一块骨头,用来拖住我们大汉的脚步而已。”
诸葛恪故作惊讶得说道。
“你懂什么!”俘虏双目赤红,状若疯狂,“我们羌人,从不畏惧战争!”
“除了昔日的神威天将军,我等羌族又何曾怕过你们汉人!尔等怎敢如此猖狂!”
话音落下,整个大堂死一般寂静。
神威天将军?马超?
这个几乎已经被所有人遗忘在角落里的名字,像一道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一个西凉羌人贵族在绝境之中,嘶吼出的不是他们信奉的什么神灵,也不是他们的祖先,而是马超的名号!
这代表了什么?
代表了马超在羌人之中的威望,至今无人能及!
魏延坐在主位上,一动不动。
他看着那个因为愤怒和激动而浑身颤抖的羌人俘虏。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瞬间成型。
曹魏能用羌人来恶心我。
那我为什么不能反过来?
所有人都以为破局的关键,在于如何击败迷当,如何剿灭这些羌人。
但真正的棋眼,原来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在那个被所有人当成摆设的五虎上将身上!
“把这人带下去,好生看管,别让他死了。”
魏延丢下这句话,转身就朝后堂走去。
陆逊和诸葛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反应里看到了一丝不安与兴奋。
他们知道,魏延又要出奇招了。
而且这一次的奇招,恐怕会掀起一场谁也无法预料的风暴。
魏延走到地图前,他的手指停在了阳平关的位置。
一头不收重用的猛虎。
一个在羌人心中宛如神明的图腾。
一位足以撬动整个西北战局的关键人物。
西凉锦马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