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的暖意尚未完全浸透北疆的戈壁,三份加急奏报便接踵而至,打破了经略府的沉稳节奏。靖安城城郭奠基遭遇地下暗河,夯土墙体屡建屡塌;恭宁城各族军民因灌溉水渠分配起了争执,春耕用水濒临中断;瑞通城遭遇罕见强风沙,商道受阻导致建材短缺,引水渠施工被迫停滞。林砚将三份奏报摊在议事厅的案上,眉头紧锁 —— 三城同时陷入困局,且皆是关乎开拓根基的要害问题,派去的协同官员接连传来 “力有不逮” 的急报,显然已超出地方处置能力。
“靖安城的暗河是老问题,当初选址时勘探不够细致,工匠们只会中原夯土技法,不懂戈壁暗河处理;恭宁城的灌溉纠纷,是因为各族聚居区水渠分支不均,加上部分族老固守旧规,不愿听从行政司调配;瑞通城的风沙比往年猛烈数倍,临时搭建的料场被掩埋,西域商队的建材运不进来,引水渠的堤坝还被风沙冲垮了一段。” 老张捧着补充奏报,语气焦灼,“派去的水利主事、工坊总管都试过了,可靖安的工匠没人敢在暗河上方筑城,恭宁的族老拒不松口,瑞通的风沙防护毫无头绪,再拖下去,靖安的城郭要误了汛期前完工的期限,恭宁的庄稼要旱死,瑞通的商道一断,新边后续补给都成问题!”
楚烈按剑而立,沉声道:“末将愿率一队骑兵,分赴三城支援!” 林砚摇头否决:“三城相隔千里,分兵驰援只会顾此失彼。靖安的地质问题需要统筹规划,恭宁的族群矛盾需以理服人、以情化解,瑞通的风沙防护与商道疏通要联动西域资源,这些都不是单靠兵力能解决的。” 他指尖重重落在舆图上的靖安城,“暗河问题最紧急,汛期将至,若不尽快稳固地基,此前的奠基工程将毁于一旦。我亲自去靖安,楚烈你带两百骑兵驰援瑞通,协调风沙防护与商道疏通,老张你坐镇黑岩城,继续调配后续物资,同时派得力僚属带着《北疆融俗录》去恭宁,先稳住族老情绪,我处理完靖安的事,再转道恭宁。”
苏青鸢得知消息时,正带着女学骨干打包送往新边的草药与教材。她连夜为林砚收拾行囊,除了衣物、文书,还特意准备了防风沙的面罩、治疗外伤的药膏,以及一小罐他爱喝的江南绿茶。“靖安多戈壁,暗河周边湿气重,你要多注意身体,” 她帮林砚系紧行囊的系带,眼中满是担忧却不失坚定,“北疆这边我会守好,学府事务、支援社的补给都不会耽误,恭宁的族老们我曾在文化节上见过几位,性子虽执拗,却重情义,我写几封信让僚属带上,或许能帮上忙。” 林砚握住她的手,温声道:“辛苦你了,我速去速回,等新边的困局纾解,我们再兑现去靖安看看的承诺。”
次日黎明,林砚率五十名精锐亲兵,携带着改良的夯土工具、地质勘探图谱,踏上前往靖安城的路途。沿途的戈壁刚经历一场小规模风沙,道路崎岖难行,骑兵们只能放缓速度,昼夜兼程。三日后抵达靖安城时,林砚远远便看见城郭选址处一片狼藉,已筑起的三尺土墙塌了大半,工匠们围着暗河入口束手无策,靖王正焦躁地踱步,见林砚到来,连忙上前:“萧经略,你可来了!这暗河挖不开、填不满,工匠们说再往下挖会引发塌方,可不挖的话,城郭地基不稳,汛期一到就完了!”
林砚俯身查看暗河河道,河水清澈却水流湍急,河岸的泥土松软易塌。他沉吟片刻,取出随身携带的《北疆拓垦要略》,翻到其中 “戈壁筑城法”:“当年黑岩城建设时,也曾遇到过浅层地下水,我们用‘桩木固基、分层夯土’的法子,先在暗河两侧打入密集的柏木桩,再用砂石、石灰、黏土混合的‘三合土’分层夯实,既能阻断湿气,又能稳固地基。” 他当即召集工匠头目,现场演示:“柏木桩要选百年以上的硬木,打入地下丈余,间距一尺,形成防护墙;三合土要按石灰三成、黏土五成、砂石二成的比例混合,加水搅拌至手握成团、落地即散,夯土时每层不得超过五寸,夯实后再铺一层干草隔潮。”
为了让工匠们放心,林砚亲自督工,与工匠们一起搬运桩木、搅拌三合土。他卷起衣袖,手把手教工匠们调整夯土力度,讲解桩木排列的疏密技巧。靖王见状,也亲自加入劳作,军民同心协力,原本停滞的筑城工程重新启动。林砚在靖安城停留了五日,每日天不亮便到工地,直到深夜才歇息,期间还抽空勘察了靖安城的灌溉规划,调整了水渠分支的走向,确保各族聚居区都能均衡用水。第五日傍晚,暗河两侧的桩木全部打牢,第一层三合土地基顺利夯实,经水力测试,地基稳固无渗漏,靖王握着林砚的手,由衷赞叹:“萧经略果然经验老道,若非你亲来,这靖安城怕是真要烂尾了!”
处理完靖安的事,林砚来不及歇息,便马不停蹄赶往恭宁城。此时老张派去的僚属已在恭宁周旋了三日,却依旧没能说服族老们。林砚抵达时,各族百姓正围在水渠总闸口争执,白鹰部的族老手持权杖,怒视着行政司官员:“这条渠原本是我们部落的牧道,凭什么要分给迁民们一半用水?我们的牛羊也要喝水,我们的庄稼也要灌溉!” 迁民代表也不甘示弱:“朝廷说了各族平等,水渠是官修的,凭什么你们独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