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像一把利刃，猛地剖开了隧道口的黑暗。
林凡眯起那双泛着金芒的瞳孔，瞳仁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以适应外界突如其来的强光。
终于出来了。
身后的隧道像一张吞噬生灵的巨口，依然向外喷吐着浓烈的血腥气和尸体焚烧的焦臭。那股味道粘在每一根毛发上，令人作呕。
“抖抖。”
林凡低声发出指令。
他带头猛地甩动身躯，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甩干机。暗红色的血珠混着灰尘，呈放射状飞溅出去，在干燥的水泥路面上打出一圈斑驳的梅花点。
灭霸、黑豹、黄影，还有那群幸存下来的土狗，纷纷效仿。
一时间，隧道口下起了一场小型的血雨。
“呼……”疯子哥从卡车斗里跳下来，一屁股坐在路边的护栏上，手里那把卷了刃的砍刀当啷一声掉在脚边。他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像个破风箱。
就在这时。
林凡那刚刚放松下来的耳朵突然抖动了一下。
不对劲。
风里夹杂着一种极其低沉的震颤声。
那种声音频率极低，如果不仔细听，很容易被周围卡车怠速的轰鸣掩盖。但这声音正在迅速逼近，连地面上的小石子都开始跟着某种节奏细微跳动。
哒哒哒哒哒……
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清晰。
不是地面。
是天上。
林凡猛地抬头，视线穿过稀薄的云层，锁定了远方天际线上的几个黑点。
黑点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那是旋翼切割空气特有的撕裂声，带着一种金属质感的压迫力，从头顶轰然砸下。
三架。
不，是五架。
为首的一架涂着漆黑的哑光漆，机腹下方挂载的火箭巢像两排狰狞的獠牙，机头下方的23毫米链式机炮正随着机身的微调，冷冷地扫视着下方的车队。
武装直升机编队。
在这个燃油比黄金还贵的末世，能一次性出动这种级别的空中力量，只有正规军里的精锐。
魏天成脸色变了。
他一把推开正在给他包扎伤口的医护兵，抓起挂在胸前的望远镜。
镜头里，直升机机身侧面那个暗红色的狼头徽章清晰可见。
那是特战旅的标志。
“全体戒备！”魏天成嘶吼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是对于绝对火力的本能畏惧。
士兵们慌乱地举枪，但枪口却显得犹豫不决。
打？还是不打？
对方也是军人，而且是装备完全碾压他们的特种部队。
巨大的气流裹挟着沙石，狠狠抽打在众人脸上。
直升机编队在距离车队前方不足两百米的低空悬停。狂风压得路边的野草紧贴地面，林凡甚至需要将爪子深深扣进柏油路面的裂缝里，才能稳住身形不被吹歪。
这哪里是救援。
这就是赤裸裸的武力展示。
林凡冷冷地盯着那架领头的直升机，心中盘算着距离。
一百五十米。
太远了。
他的念力现在撑死只能控制十米范围内的物体，面对这种钢铁巨兽，他手里没有任何筹码。除非那玩意儿肯降下来让他咬断油管。
就在这时，一阵癫狂的笑声打破了螺旋桨的轰鸣。
“大哥！是我大哥！哈哈哈哈！”
刚才还像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装甲车里的厉沉，此刻竟然让人架着，硬生生从车里钻了出来。
他左腿打着厚厚的石膏，被赵刚和另一名心腹一左一右架着，整个人像个提线木偶般悬在半空，但那张脸上却写满了扭曲的狂喜。
那种表情，就像是一个在外面挨了打的小孩，终于看见自家蛮横不讲理的家长带着棍子找过来了。
“魏天成！你看看那是谁！”
厉沉指着天空，手指因过度兴奋而剧烈颤抖，唾沫星子喷了前面那个小战士一脸，“那是特战旅！是我大哥厉啸天的队伍！”
他猛地转过头，视线越过人群，死死钉在林凡身上。
那一瞬间，原本深藏眼底的恐惧瞬间被怨毒和快意取代。
“畜生……你这畜生！”
厉沉推开扶着他的赵刚，单腿蹦着向前挪了两步，也不管断腿传来的剧痛，指着林凡所在的方向嘶吼：“你刚才不是挺威风吗？啊？再威风一个给我看看！”
林凡坐在卡车顶棚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发疯的男人。
他没有叫，甚至没有露出獠牙。
只是平静地看着。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威胁，倒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在台上卖力地表演。
这种平静更加激怒了厉沉。
“大哥！大哥你看见了吗！”厉沉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号发射器，疯狂地按动着，冲着天空挥舞，“就是这群狗！还有那个姓魏的！他们想害死我！给我杀光它们！把那只白毛的杂种给我打成肉泥！”
直升机上的扩音器突然打开。
刺耳的电流声过后，一个冰冷、机械的声音从天而降，在山谷间回荡。
“下方部队听着，我是第三战区特战旅先遣队队长。我们奉命接应厉沉少校。请立即放下武器，解除所有变异生物的武装。重复，立即解除武装，否则视为叛变，格杀勿论！”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砸在魏天成的心口。
解除武装？
在这个满地都是丧尸和变异兽的世界，解除武装就等于自杀。
而且，“解除变异生物武装”？这摆明了是要对林凡这群狗下手。
魏天成紧紧攥着步枪的握把，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看了一眼那些还未散去的硝烟，看了一眼满地的鼠尸，又看了一眼站在车顶、刚刚才救了他们全团性命的那只白狗。
林凡也正看着他。
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没有乞求，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冷漠与审视。
仿佛在问：你会怎么选？
是把刚刚并肩作战的战友交出去换取苟活，还是为了所谓的道义和尊严硬碰硬？
魏天成深吸一口气，肺部火辣辣的疼。
他抬起头，迎着直升机旋翼卷起的狂风，大步走到队伍最前方。
他没有放下枪。
相反，他将枪口微微抬高了几寸，虽然没有直接对准直升机，但拒绝的姿态已经摆得不能再明显。
“这里是江城第三机动步兵团！”魏天成扯着嗓子吼回去，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我们正在执行撤离任务！没有什么变异生物，这里只有协助作战的友军！”
“友军？”厉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尖声怪笑起来，“魏天成，你脑子被驴踢了吗？跟一群畜生称兄道弟？你这是违反军纪！你这是通敌！”
他转头对着天空大喊：“那狗成精了！它杀了我的警卫员！它还要杀我！开火！给我开火！”
天空中的直升机似乎在回应他的疯狂。
领头那架黑色的武直缓缓压低机头，机炮的炮口发出令人牙酸的机械转动声，黑洞洞的枪管直指魏天成的眉心。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全场。
那种被大口径机炮锁定的感觉，让每一个老兵的头皮都本能地发炸。
疯子哥默默地捡起了地上的砍刀，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握紧，另一只手在裤腿上擦了擦掌心的冷汗。
林凡依旧没动。
但他那身被血染红的毛发已经悄然炸起，肌肉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星瞳在他脑海中快速分析着战场数据。
风速、距离、掩体位置、对方的射击死角……
他在找破局点。
虽然这看起来是一个死局。
“最后一次警告。”天空中的声音变得更加冷硬，带着金属特有的无情，“交出厉沉，处决变异犬群。倒数三秒。”
“三。”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水泥，沉重得让人窒息。
“二。”
魏天成没有退。他身后的士兵也没有退。
厉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狰狞，眼底闪烁着即将看到血肉横飞场面的病态快感。
林凡的后腿肌肉猛地收缩，利爪在铁皮车顶抓出了四道深深的沟壑。
他在等那个“一”。
只要枪声一响，他就会化作一道白色的闪电，不是逃跑，而是——
杀厉沉。
既然都要死，那就拉个垫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