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宁玉于青川县按部就班地指导晚薯种植、默默积蓄力量之时,前往府城赶考的三爹林松和三哥沈石,也经历着一路的风尘与见闻。
骡车吱呀作响,行进在通往云州府的官道上。
越靠近府城,人流车马便愈发密集。
沈石是第一次出远门,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不时发出惊叹,倒是冲淡了不少离家的愁绪与考试的紧张。
林松则沉稳许多,大多时间都在闭目养神,或是默默温习经义,只是紧抿的唇线和偶尔望向窗外出神的眼神,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肩上承载的,不仅是自己的抱负,更是全家人的期望。
抵达云州府城时,已是出发后的第五日傍晚。
巍峨的城墙、熙攘的人流、鳞次栉比的店铺,无不彰显着府城的繁华,远非青川县城可比。
沈石看得眼花缭乱,紧紧跟着林松,生怕走丢。
林松按照行前打听好的,寻了一处离贡院不算太远、价格适中且看起来较为清净的客栈住下。
客栈里住了不少前来应试的学子,大多为男子,偶尔也能见到一两位身着儒衫、神色清冷的女子,身边往往跟着书童或家人,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却也透着一股疏离。
在这男多女少的世道,能走到府试这一步的女子,凤毛麟角,往往家世或天赋都非同一般。
安顿下来后,林松便带着沈石去贡院外熟悉环境。
巨大的贡院庄严肃穆,门口有兵丁把守,不少学子在此驻足瞻仰,神情各异,有憧憬,有忐忑,也有志在必得。
“三爹,这里好气派啊!”
沈石小声说道,眼里充满了敬畏。
林松点点头,心中亦是激荡。
寒窗苦读数十载,能否鲤跃龙门,便在此一举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对沈石道:
“石头,我们回去吧,明日还需去官府报备,领取考引。”
回到客栈,林松挑灯夜读,做最后的冲刺。
沈石则懂事地在一旁默默照顾,端茶倒水,准备笔墨。
他知道自己读书不行,能为三爹做的,就是这些琐碎小事,让他能安心备考。
几日下来,林松顺利办妥了所有考前手续,也与其他几位来自青川或邻近县城的同窗有了些交流。
大家互相打气,交流心得,但也隐约能感受到那种无形的竞争压力。
期间,林松也留意打听了一下府城关于青川红薯之事的传闻。
果然,消息灵通些的士子间已有耳闻,多是当做奇闻异事来谈,惊叹者有之,怀疑者更多。
毕竟亩产数千斤,实在太过骇人听闻。也有人提及献种者似乎是个年纪极小的女秀才,更添了几分传奇色彩。
林松听着,心中既为女儿骄傲,又难免更深一层的忧虑——风头太盛,未必是福。
他只默默听着,并未透露自己与沈宁玉的关系。
开考前一晚,林松检查了一遍考篮中的笔墨纸砚、干粮清水,确认无误后,早早熄灯躺下,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脑海里闪过妻主沈秀殷切的眼神,女儿宁玉沉静聪慧的脸庞,还有赵大川、孙河和孩子们……这次若不能中,愧对家人支持,也蹉跎了岁月。
云朝科举,对男子而言,竞争更为激烈。
翌日,天还未亮,贡院外已是人山人海。搜检的流程严格而漫长,气氛凝重。
沈石陪着林松等在队伍中,看着那些学子或镇定自若,或紧张得面色发白,自己的手心也捏了一把汗。
“三爹,您一定行的!”送入考场前,沈石只能笨拙地鼓励道。
林松拍了拍他的肩膀,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
“嗯,在客栈等好消息。”
说完,便转身,随着人流,踏入了那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大门。
沈石站在外面,直到再也看不见林松的背影,才默默回到客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他不懂那些之乎者也,但他知道,三爹为了这一天,付出了多少心血。他只盼着三爹能平平安安考完,无论结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