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刚刚恢复了一些亮度的天空，竟然又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昏暗下来！
“侯爷！”
窦建德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您可别学那曹孟德啊！华容道可不是人人都能过得去的！”
然而，预想中的狂风怒嚎并没有再次响起。
天空只是变得越来越暗，仿佛是一块巨大的、透明的黑色帷幕，正在缓缓地从天穹之上垂落。
然后，奇迹般的一幕出现了。
天空并没有完全黑下来，而是在那片昏暗的背景下，渐渐亮起了一片柔和的、如同水波般流动的光芒。
那光芒，扭曲，变幻，最终，竟然凝固成了一幅巨大的、清晰无比的图画！
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草地！
草地中间，一条蜿蜒的小河，静静地流向远方。
水波粼粼。
阳光和煦。
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生动。
仿佛伸手就可以触摸到。
“这...这是...”
“海市蜃楼！”
“是蜃景！”
有见多识广的老兵，忍不住惊呼出声。
是的。
不是龙卷风。
是沙漠中另一种神奇而罕见的自然景观——海市蜃楼。
“看！”
“河边，有人！”
“是个女子！”
果然，在那条小河旁，跪坐着一个身影。
因为距离和光线的缘故，看不太清楚面容。
但那窈窕的身姿，柔美的曲线，以及那一头如瀑般倾泻而下的长发，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种惊人的美丽。
她正微微俯身，用双手捧起一掬清澈的河水，送到唇边。
动作优雅而自然。
“女神！”
“是痴迷沙漠的女神！”
“传说是真的！”
“她真的存在！”
西海突厥兵们，先是一片死寂，随后，便是一阵压抑不住的、充满了惊叹与迷醉的骚动。
他们的目光，仿佛被磁石吸引一般，牢牢地钉在了天空中那个美丽的身影上。
一个个如痴如醉。
甚至，有人已经情不自禁地跪了下去。
“这少女……”
虞战也是一愣。
心中暗道：
“果然动人，不过……”
“看着怎么有点眼熟？”
“像是在哪见过…”
“嗯…她是女神，我是男神…”
“见过也不稀奇…”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
天空中的画面，忽然有了变化。
那少女似乎喝完了水。
她轻轻地甩了甩头，然后，伸出一只纤纤玉手，竟然开始解自己衣襟上的扣子！
“啊！”
虞战的眼睛陡然瞪大！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了一下！
因为就在那少女解开第一颗扣子，露出一段洁白如玉的脖颈与精致锁骨的刹那——他清晰地认出了那张脸！
那眉眼！
那神情！
“长孙无垢！”
“是无垢！”
“怎么可能！”
一股热血，“嗡”的一声冲上了虞战的头顶！
“不许看！”
“都给我闭上眼睛！”
“谁再敢看！”
“我就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他猛地转身！
对着身后那些已经看得目眩神迷的士兵，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怒吼！
然而，他的怒吼，在这片被“女神”魅力征服的土地上，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没有人理会他。
所有的西海突厥兵，都痴迷地盯着天空。
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侯爷…”
苏定方凑到虞战身边，低声道：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说不定，只是长得像呢？”
“您…您就忍了吧…”
“忍？”
虞战的眼睛都红了。
“这怎么忍？”
要是看别人家的少女洗澡，他是无所谓的。
可这是长孙无垢！
是他的女人！
让一千多人围观自己的女人洗澡（即便只是海市蜃楼）——这谁受得了？
“锵———！”
虞战猛地拔出了腰间的横刀！
雪亮的刀锋，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谁再看！”
“我就砍了谁！”
然而，就在他拔刀的同时，天空中的画面，又有了新的变化。
长孙无垢并没有继续解衣下河。
她只是解开了那一颗扣子，然后，竟然是将那一头如瀑的长发，重新拢了拢，开始用河水清洗起来！
原来，她解开扣子，只是为了方便洗头！
不让衣襟被水打湿！
“呼———”
虞战暗暗松了口气。
但随即，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因为洗头的长孙无垢，竟然有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动人心魄的美。
只见她轻轻地将长发浸入河水，然后，猛地一甩——
“哗啦———！”
无数晶莹剔透的水珠，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璀璨的弧线！
在那片虚幻的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而她本人，就宛如一朵出水的芙蓉！
清丽绝俗！
美得不可方物！
“女神！”
“太美了！”
“就算是看成干尸，我也愿意！”
西海军齐齐跪下！
无数道目光，痴迷地看向空中！
仿佛在朝圣！
虞战那个纳闷啊。
这里距离敦煌足有三千里！
长孙无垢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还在这种荒郊野外洗头？
“向导！”
他一把抓过向导。
“这条河！这个地方！你认不认识？是不是附近的绿洲？”
那向导，此刻也是一脸痴迷地看着天空，对虞战的问话，竟然毫无反应！
“混账！”
虞战气得一脚将他踢开。
就在此时——
天空中的画面，又有了新的变化。
洗完头的长孙无垢，用一块白色的布巾擦拭着长发。
她的目光，忽然投向了河对岸。
那里，隐约有一匹高大的黑色战马的身影。
她竟然朝着那匹战马，轻轻地招了招手。
似乎是在呼唤它过来。
“女神在招手！”
“她是在叫我们！”
“女神在呼唤我们！”
“快去！”
“去见女神！”
那些已经被“女神”迷得神魂颠倒的西海突厥兵，竟然产生了一种错觉——
女神是在对他们招手！
是在呼唤他们过去！
“啊！”
“女神！我来了！”
“等等我！”
一个个西海兵，竟然从地上一跃而起！
“嗷嗷”叫着！
就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般！
朝着天空中那海市蜃楼的方向！
疯狂地冲了过去！
“回来！”
“那是假的！是幻象！”
“都给我回来！”
虞战的怒吼，再次被淹没在了疯狂的人潮中。
没有人理他。
就在此时——
天空中的海市蜃楼，就像它出现时那样突兀，骤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嗯？”
虞战心想：
“这下总该回来了吧？”
然而，他再次低估了那些西海突厥兵的“决心”。
“女神消失了！”
“一定是在前面等我们！”
“追！”
“去追女神！”
他们竟然不但没有停下，反而一个个跳上了马背！
“唏律律———！”
“驾！”
“驾！驾！”
一千多人，就像是一群闻到了花香的蜜蜂！
又像是一群看到了灯火的飞蛾！
不顾一切地，朝着刚才海市蜃楼出现的方向！
疯狂地奔驰而去！
“这些突厥兵！”
苏定方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忍不住摇头叹道。
“都是好兵源！就是这纪律性…太差了！还是训练不够啊！”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虞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追！不能让他们跑散了！”
“是！”
虞战、苏定方、窦建德以及少数还保持着清醒的亲卫，也只能无奈地跳上马背，跟在那群“追逐女神”的疯子后面，一起追了上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
也不知道跑了多远。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完犊子了…”
虞战心中一片冰凉。
“方向不明，都不知道跑哪了…这下，要完犊子了…”
在这茫茫沙漠中，失去方向，那可是致命的。
就在他心中绝望之际——
“哗啦啦…”
“哗啦啦…”
一阵清晰的、清脆的水流声，忽然传入了他的耳中！
“水声？”
“前面有水声！”
“驾！”
虞战精神一振！
猛地一夹马腹！
冲上了前方一座沙丘的顶端。
然后，他看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沙丘的下方，是一片绿洲！
一条清澈的小河，正在静静地流淌！
滋润着两岸的青草与胡杨！
“绿洲！是绿洲！”
“我们走出沙漠了！”
“是女神！是女神带领我们走出了沙漠！”
“赞美女神！”
那些先一步冲到河边的西海突厥兵，看着眼前这片生机勃勃的绿洲，先是一愣，随后，便是一阵震天的欢呼！
他们纷纷跳下马背！
跪在地上！
对着天空！
对着那片已经消失的海市蜃楼的方向！
疯狂地磕头！
“赞美女神！”
“是女神拯救了我们！”
沙丘之上。
虞战看着下方那些疯狂叩拜、将所有功劳归于“女神”的西海突厥兵，心中那股憋闷与怒火实在是难以抑制。
“要不是法不责众……”
“我他娘的把你们全部都砍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
“嗯…这女神…是无垢……”
“那一切，又都合理了。”
“哈哈！”
是啊，自家的女人，被人当作神明一样崇拜，虽然有点那个……但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侯爷！是绿洲！真的是绿洲！”
“弟兄们都渴坏了！”
“让他们去喝点水吧！”
窦建德在一旁说道。
“嗯。”
虞战点了点头。
“也好。休整片刻。”
“喝完水，立刻集合！”
“是！”
得到允许，那些早已口干舌燥的西海军士兵。
顿时如同下山的猛虎，疯狂地朝着绿洲中的那条小河冲了过去。
“水！是水！”
“哈哈哈！”
“咕咚…咕咚…”
“爽！”
就在此时——
“侯爷！侯爷！”
向导连滚带爬地冲到了虞战的马前！
“是且末城！是且末城！”
“您看！您快看啊！”
他的手，颤抖地指向绿洲的西北方向。
虞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昏黄的暮色之中，在那片绿洲的边缘，一座城池的轮廓，正在渐渐地浮现出来！
“且末！”
“是且末城！”
“哈哈哈！”
“天助我也！”
虞战忍不住仰天大笑！
“所有人！”
“上马！”
“冲过去！”
“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
“给我！”
“夺下这座城！”
“是！”
“冲啊！”
“杀——！”
正在喝水的西海突厥兵，听到命令，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
甚至连嘴角的水渍都来不及擦！
“嗷嗷”叫着！
提着雪亮的弯刀！
跟随着虞战，如同一般黑色的洪流，向着那座毫无防备的城池，疯狂地冲了过去！
“敌袭！”
“是敌袭！”
“关城门！快关城门！”
且末城头，几个靠在垛口打盹的突厥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惊醒。
他们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远处那片滚滚而来的烟尘，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是哪个部落的骑兵？”
“不知道……”
“是铁甲！”
“他们穿的是铁甲！”
“这…这是中原的军队！是隋军！”
“隋军打过来了！”
“快跑啊！”
当他们看清楚那些骑兵身上反射着寒光的制式铁甲时，所有的困意都在瞬间被吓得烟消云散！
尖叫着！哭喊着！转身就跑！
“轰隆隆——！”
“杀——！”
“挡我者死！”
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西海军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就在那几个守军转身逃跑的同时，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已经如同旋风般直扑那扇还未完全关闭的城门！
“噗嗤！”
“啊！”
“快关门！”
“顶住！”
零星的、象征性的抵抗，在西海军疯狂的冲击下，瞬间就被瓦解。
城门，被彻底撞开！
“冲进去！”
“不要停留！”
“直扑王宫！”
“擒贼先擒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