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太阳西斜。
望月楼,东陵郡最上等的酒楼。
大厅之内,坐满了本地豪商地主之流。
高台唱着戏曲,台下众人却无心倾听,反而三五个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哎!张掌柜,你说这是出了什么事?太守大人怎么突然把咱们这一帮子都叫到这了,你说!不会出了啥事吧!”
张掌柜抬头看了眼众人,小声说道:“我说,刘掌柜,太守大人要做什么事?咱们怎么知道?再说了,天塌下来还有高个顶着,你我这点家业,在这一屋子里,算个屁!”
刘掌柜连忙点头,“还是张掌柜看得通透,说话在理,”余光打量了一下前面桌子上的几个人,脑袋侧了过去,悄咪咪的说道:“你看,这田家,徐家,钱家,在那坐着呢,老神在在的,我看应当不是什么大事。”
张掌柜摇了摇头,“刘掌柜,想什么呢?那可是咱们东林郡最大的几个家掌事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要是那三位都慌了神,只怕这东陵郡天都塌了。”
听完此话,刘掌柜不住点头。“有理有理,不过管他呢,等会见招拆招,实在有事躲不过,咱们也别冒头,有的是人顶着呢,来,张掌柜,喝杯茶水润润嗓子,等太守大人过来,还早着呢。”
另一边,田徐钱三家掌事之人,只是抬头看着戏曲,也不言语。
盏茶功夫,戏台上的曲子又换了一曲。
桌子上的三人终于有了动静,率先开口的是钱家家主“钱万里”,茶杯碰撞桌面响起一声清脆,“田兄,徐兄,你们二位可知这太守大人,因为何事突然召集咱们,我这小门小户的,心里总有点不踏实,可是有什么缘由啊?”
“哈哈…钱兄说笑了,你开钱庄的要是小门小户,那我“徐年”那小破布匹生意,不成了要饭的了。”
“而且…!钱兄,整个东陵郡大事小事谁还能瞒过咱们三家,昨天太守大人探亲的家眷队伍,慌慌张张回了城,出门时风风光光车马如流水,回来的时候乱作一团成了要饭的了,今天召集咱们,定然和这事有关。”
“唉!你们两个就别打趣了,这世道,竟连太守家眷出门都出了问题,田某人我心里直打鼓。”
说到此处,田逸才叹了口气,“如今不同往日,这年头是越发不好过了,不是那边乱,就是那边乱,幸好这两年还算风调雨顺,我这几十处庄子也还有个收成,饿不着肚子。”
“只是…!你我三家虽然在朝中都有些香火情,但如今这世道,只怕还得早做准备的好,待会太守大人来了,不管要些什么说些什么,咱们还得尽量应酬着。”
钱徐二人对视一眼,相互点头,如今外界风雨飘摇,他们二人作为一家之主,又怎能看不清形势?
钱万里开口说道:“田兄此言有理,你我三家向来共同进退,稍后不管何事发生,我与徐兄二人当以田兄为主。”
就在钱万里话音刚落,厅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衙役的高声唱喏:“太守大人到——!”
霎时间,满堂寂静。
戏台上的伶人知趣地停下,躬身退至一旁。所有商贾地主齐刷刷站起身,目光投向入口。
只见太守赵思远身着常服,在都尉孙卫阳及几名亲随的簇拥下,迈步走入大厅。他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太守大人出现理所应当,没想到都尉孙卫阳也跟着一起出现。如此情景,却让前排的田、徐、钱三人心中同时一凛,也与心中猜测对上了几分。
台下众人也是议论纷纷。
赵思远孙卫阳二人走到主位前,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并未立刻说话。这股沉默带来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本就紧张的空气几乎凝滞。
“诸位,”太守赵思远率先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今日将诸位请来,是有一事,关乎我东陵郡安危,亦关乎诸位的身家性命。”
他略一停顿,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尤其是前排三家的神色,见他们依旧沉稳,心中稍定,继续说道:
“黑山巨寇座山雕,想必诸位都不陌生。此獠盘踞孤鹰岭多年,劫掠商旅,荼毒乡里,本府屡次招安,皆被其拒之门外。然,此贼近日愈发猖狂,竟敢……”
赵思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怒意:
“竟敢派人劫持了小女樱雪!”
“什么?”
“赵小姐被……”
“座山雕他怎敢?!”
“肃静!”
看着台下安静的众人,赵思远继续开口,“当然,若只是因为小女的一己之私,我赵思远也不好劳烦大家,此番召集各位,确实另有一件要事。”
“来人,带上来。”
随着一位面面色苍白脸上毫无血色的女子,被带了上来。
台下瞬间议论纷纷。
“我认得这位小娘子,宋家太爷过寿,曾经远远瞧过一眼,这位不是宋家庄,宋老太爷的孙女吗?这宋家庄被灭了满门,这位宋姑娘,怎么在太守大人手里。”
“好了,肃静肃静,接下来的事,还请这位宋小姐给各位讲明。宋小姐请吧。”
一旁的孙卫阳也有些迷糊,只知道这老家伙想和自己搞些钱财,却不懂如今这是搞的哪一出?
有些沙哑的嗓音缓缓出声,“各位大人,小女子宋婉莹,见过各位。”挺着瘦弱的身子,颤颤巍巍的还是为众人行了一礼。
声音凄凉,却又坚定。“还请各位大人为小女子做主,各位大人有所不知,小女子前日才从那孤鹰岭的魔窟里逃了出来。座山雕恶贯满盈,正是那孤鹰岭的土匪,杀了我宋家一家老小,小女子也被那些畜生绑了上山,幸好老天有眼,让小女子脱离虎口逃下了山。在山上小女子受尽屈辱,却在偶然之间,得知了一个消息,那坐山雕竟然在后山圈养私兵,打造兵器,意图谋反。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惊呼声、议论声四起。刘掌柜吓得手一抖,茶水溅湿了衣襟也浑然不觉,只是喃喃道:“天爷……这…这可真是塌天的大事啊!”
张掌柜也是面色发白,低声道:“难怪…难怪太守大人如此兴师动众……”
孙卫阳听闻此言,也是呼吸一顿,连忙看向赵思远,想从其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这家伙搞的什么鬼?之前在府上可没和老夫说过此事,这座山雕到底是真的要造反,还是这老家伙为了圈银子编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