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楼内一时之间像菜市场吵个不停。
“肃静!”
太守赵思远上前一步,虚扶起泫然欲泣的宋婉莹,沉痛道:“宋小姐的遭遇,便是座山雕罄竹难书的罪证之一!他不仅劫掠本官爱女,屠戮宋家庄满门,竟然圈养私兵,其谋逆之心,昭然若揭!”
他目光如电,扫过全场,尤其在田、徐、钱三家脸上停留片刻。“此獠不除,我东陵郡永无宁日!届时,烽火一起,诸位的身家性命、田地商铺,谁能保证不毁于兵祸?今日请诸位前来,便是要集我东陵全郡之力,募捐钱粮,组建乡勇,配合孙都尉的官兵,一举踏平孤鹰岭,永绝后患!”
厅内顿时炸开了锅。募捐!果然是募捐!众人脸上神色变幻,有惶恐,有不满,有算计,却无人敢率先出声反对。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都尉孙卫阳也终于开口,声如洪钟:“太守大人所言极是!剿匪平乱,本就是我辈职责。然军中粮饷器械耗资巨大,还需诸位乡绅鼎力相助。剿匪成功,诸位便是东陵郡的功臣,太守大人与本官,必不会忘了各位的功劳。”
两位大人说完后便不再开口,喝着茶水,坐看下方吵闹。
孙卫阳瞟了一眼身旁的赵思远,心中有话想问,却知此事不是开口的时候。
下方众人吵吵闹闹了一会,还是拿不定主意,不一会,所有人的目光,还是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前排的田、徐、钱三家。
大家心里都明白,他们三家财力最为雄厚,今日还得这三位拿定主意。
当即派了张掌柜前来请人。
“三位,三位。”张掌柜走近前拱了拱手。
“三位大老爷哎!您几个怎么半天不开口啊?我们下面这些人半天商量不出个屁来,现在就等着您三位开口了,麻烦三位移步,咱们一起商量个章程来。”
钱徐二人听闻此言也不言语,目光同时看向田逸才。
田逸才面向二人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张掌柜,开口说道,“既然大家都给咱们三这面子,那田某便僭越了。”
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袍,钱万里与徐年也随之起身。
刚走到众人身前,一大帮子人就把三人围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吵得人脑袋疼。
田逸才抬手压了压,“诸位!诸位静一静,且听田某人一言。”
“太守大人和都尉大人既然放了话,那座山雕也确实猖狂,区区山贼,竟然也胆敢有反心,不管是身为东陵郡的一份子,还是为了身家安全,咱们是该都得出一份力。”
说到此处,田逸才断了断,随后接着说道:“当然,至于怎么出力,大家伙还得商量商量,不过我田某人代表三家表个态,不管一共需要多少,我们三家出一半。”
田逸才此话一出,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整个大厅先是死寂一瞬,随即爆发出更猛烈的声浪。
“一半?!田家主高义!”
“有田、徐、钱三家牵头,此事必成啊!”
“太好了,这下咱们的压力就小多了……”
人群中,张掌柜、刘掌柜等人脸上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仿佛压在心头的大石被搬开了一般。他们原本担心三家会推诿塞责,让他们这些小门小户承担大部分,如今三家主动扛起一半,剩下的分摊下来,虽也肉疼,但尚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安静,安静。”
田逸才再度开了口,“各位,话虽如此,但一共需要缴纳多少?这个总额还是需要大家一起商议,田某也不好越俎代庖。”
田逸才这番话,如同在烧得正旺的炭火里轻轻撒了一把雪,让刚刚沸腾起来的气氛瞬间冷静了不少。
刚才还满脸喜色的张掌柜、刘掌柜等人,笑容僵在脸上,互相看了看,眼神里重新透出迟疑和算计。是啊,三家出一半是大好事,可这“总额”要是被定得极高,哪怕只出一半,也足以让他们伤筋动骨;若是总额定低了,又怕无法满足官府需求,平白得罪了太守和都尉。这“一共需要多少”,真是个要命的难题。
刘掌柜此时眼珠一转,“各位,要不咱们去问问太守大人的意思?”
张掌柜打断道:“刘掌柜,此事不妥,此番乃是捐献,可不是做生意,捐多捐少那是众人的心意,要是让大人开口,那可就变了味了。”
“是啊,是啊,”众人也纷纷开口。
张掌柜的话引得众人纷纷点头。确实,让太守直接开口定价,那这“捐献”就真成了“摊派”,不仅面子上难看,日后若有什么差池,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田逸才看了一眼张掌柜,点了点头,倒是个明白人。
众人吵吵嚷嚷,又议论了半个时辰,终于定下了个调子。
决定一共捐献粮食5000石,白银3万两,骡子驮马若干。
田逸才将众人商议的结果写成票拟,双手呈给赵思远。
赵思远接过扫了一眼,眉头微蹙,沉吟不语。这个数目!
他瞥了一眼身前的田逸才,心中暗道,老狐狸,这个数目刚好不多不少,让人说不出话来。
赵思远指节轻叩桌面,目光如古井无波:“田家主有心了。”
说完此话,起身面向众人,“好了,既然已经商定,那就不耽误各位了,三日之内各家交其钱粮,招募乡勇,5日后大军开拔。”
说完拱了拱手,“赵某在此就替东陵郡各位父老谢过各位了,今日之事还请各位守口如瓶,莫要走漏了消息,以防城中有那孤鹰岭的探子,本官和孙大人还有公务在身,先行一步。”
赵思远与孙卫阳带着随从快步离去,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骤然安静的大厅里。直到官靴声消失在楼梯口,紧绷的气氛才稍稍松动。
“总算……总算结束了。”刘掌柜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长长舒了口气。
赵思远与孙卫阳带着随从快步离去,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骤然安静的大厅里。直到官靴声消失在楼梯口,紧绷的气氛才稍稍松动。
随着众人渐渐散去,现场只留下田钱徐三人。
田逸才脸上并无轻松之色,他望着两位大人离去的方向,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田兄,可是有何不妥?”钱万里低声问道。
田逸才缓缓摇头,声音低沉:“钱粮是捐了,章程也定了,但此事……怕是不会如此简单了结。”
“这赵思远上任一年有余,我还是有点摸不清此人性子。”
听闻此言,徐年接话道,“田兄,多想无益,来日方长,这赵思远是可以喂饱的,还是喂不饱的白眼狼,日子久了便知。”
田逸才点头,“话虽如此,咱们还是该早做准备的好,总觉着有些不对劲,咱们“上京城”的关系到底是远了点。”
说到此处,看向钱万里,“钱兄,你那亲家近日可好?”
钱万里回应道:“田兄放心,有你我三家关系和钱粮支持,已经定了下来,升为连州都督,开春过后就可走马上任。”
“好,好,好,”听闻此言,田逸才把心放在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