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所有能用的东西都集中到东侧和正面。破损的寨墙,用木头、石块,给我堵上!”
孙卫阳的声音冷酷而决绝,“告诉弟兄们,只需在守三日。
三日之后,大军开拔。”
孙卫阳说完之后转身就走,他不敢面对将士们的目光,他骗了他们。
不会是什么三日,而是整整六日。
他想说真话,但他不能,也不敢。
若只是三日,他们心中还有希望。
如果不骗他们,这摇摇欲坠的防线,恐怕连明晚都撑不过去。
绝望是会传染的,尤其是在这山穷水尽、孤立无援的绝境。
他们会愤怒,凭什么我要守这破地方?就因为一句命令,就要他们白白送死?
孙卫阳就是明白这点,所以他才说了谎话,不然就凭这些不足半年的兵卒,让他们白白送命,必然有哗变发生。
至于三日之后!
孙卫阳遥看苍穹,满天繁星。
他知道,三日之后,这两万士兵,残存者,五不足一!
到时候面对上百骑兵,五百亲卫甲士,又怎能翻起风浪!
山风凛冽,吹得残破的旌旗猎猎作响。
孙卫阳独立崖边,身影在星光下显得格外孤峭。
他骗了所有人,用“三日”的谎言,为这座即将倾覆的军寨,强行注入最后一剂强心针。
但他骗不了自己,更骗不了这满天的星辰。
………
而就在孙卫阳痛苦挣扎之时,行军数日的大顺军主力,终于到了河东境内。
赵思远勒住战马,眺望着远方,眉头紧锁。
只见一眼望去,本该袅袅炊烟的村庄,如今却是空无一人。
他心中明白,必然是河东之地,早早得知了消息,进行了坚壁清野。
他皱了皱眉头,然后目光坚定。
“大军休整,埋锅造饭,一个时辰后,大军开拔,直奔河东平阳都城。”
赵思远的声音沉稳而坚定,他知道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但他必须打,而且要快。
不惜一切代价,十之内,必破平阳。
一个时辰后,炊烟尚未完全散去,大顺军再次拔营。
士兵们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深处却有一种麻木与凶狠。他们知道,前面是坚城,后面是绝路,唯有向前,才有一线生机。
赵思远骑马走在队伍前列,神色冷峻。他派出数队精骑为先锋,扫荡沿途可能存在的哨探和零星抵抗,同时催促中军加快速度。
两日后,河东都城平阳,终于遥遥在望。
平阳城巨大的轮廓在地平线上显现,如同一头蹲伏的巨兽。
城墙高达四丈有余,以青砖巨石垒砌,护城河引活水环绕,宽达数丈。城楼巍峨,垛口之后,
隐约可见寒光闪烁的兵刃和严阵以待的守军身影。
大顺军前锋在距离城墙三里外停下,后续部队陆续抵达,开始依令安营扎寨。
没有贸然靠近,赵思远深知,面对如此坚城,无谋的冲动只会徒增伤亡。
他带着几名心腹将领,策马来到一处高坡,仔细观察平阳城的防御。
城墙上旌旗招展,除了朝廷的龙旗,还有“河东太守刘”、“平阳都尉张”等将旗。守军数量显然不少,而且看起来准备充分。
“大王,看这架势,强攻不易。”一名将领低声道。
赵思远点了点头,“河东一郡之地,却堪比一州富饶。平阳更是一坐重镇,所守兵马两万有余。”
说到此处,赵思远目光坚定。
“正是因为如此,攻下了平阳,才更有价值。
我军得此处,可再练十万兵马。固守此处,朝廷难以奈何。
我等只需在此休养,以后天时,静观天下之变。
待时机来临,我大顺军当兵戈而起,问鼎中原。”
他不再犹豫,迅速下达一连串命令:“传令!各营即刻开始打造简易云梯、攻城槌、填壕车!
弓弩手加紧制作箭矢,搜集所有可用飞石!明日辰时,先以二万兵马,分作四队,轮番佯攻四门,试探守军其防御。”
“遵命!”
“另,派精明之人,设法与城内取得联系。”赵思远压低声音,“重金收买,或寻旧日关系。
找到刘宠,告诉他,若他相助骗开城门当以万金赏之。
如若不然,破城之日,定将他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是!末将这就去安排!”一旁将领凛然领命。
“刘义。”赵思远叫道。
一旁刘义闻言,立马躬身上前。
“末将在,大王有何吩咐。”
赵思远目光深邃看向城墙之上,深沉的开口说道:“若计不可得,当以大军强攻之,本王不问代价,本王只要五日之内,拿下平阳城。”
刘义心中一凛,感受到赵思远话语中那股不顾一切的决心。
“末将明白!”刘义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末将这就去督促各部,昼夜不停,打造器械,操练阵型。五日之内,末将…必下平阳,否则提头来见!”
“好!”赵思远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中带着期许与沉重,“去准备吧。告诉将士们,破城之后,城中财货女子,尽可取之!”
刘义领命而去,步伐坚定。
而与此同时,城头之上。
太守刘宠看见城下一眼望不到头的大顺军,只觉两股颤颤。
一旁都尉“张昂”眼中不屑之色一闪而过。他朗声说道:
“太守大人不必忧心,我平阳城墙高城厚,又岂是一些叛军可破!大人放心便是,早早回去歇息吧。”
“好,好。”刘宠声音有些颤抖,哆哆嗦嗦的说道,“那就有劳张大人了,若守下平阳,定为各位上报朝廷,加官进爵,重金赏赐。
刘…刘某就先告辞。”
看着刘宠仓惶离去的背影,张昂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的弧度。
这等懦弱文官,若非靠着家世和钱财,焉能窃据太守高位?真到了刀兵相见之时,屁用不顶。
“传令各门,加强戒备,夜间火把加倍,巡逻队增加一倍!
弓弩、滚木、擂石、火油,都给本都尉备足了!守城器械若有损坏,立刻修补!”
张昂的声音洪亮而有力,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告诉弟兄们,守住平阳,每人赏银十两!若有怯战后退者,立斩不赦!
若是让叛军上了城头,本都尉第一个砍了他的脑袋!”
“是!”身边将校齐声应诺,士气为之一振。张昂的威信和赏罚分明,显然比刘宠的空话更得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