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热闹又惊险的寿宴终于落下了帷幕。那叶老板为人倒也爽快,当场结账,给高秀梅、老周、小周每人一封大洋,共30块;给阿炳赏了5个大洋,其余每人赏银3个大洋。大家拿了大洋,心里满是欢喜。叶老板本来想再留他们一夜,可是高秀梅等人执意不肯,辞别了叶老板,离开了叶家大宅。只见丁宝和王麻子已经等候在门口,王麻子对阿福说:“去张渚的民船,我已经联络好了,即刻就可以动身。”
高秀梅从自己的大洋中各拿出3块分给了丁宝和王麻子,两人推辞,被高秀梅瞪了一眼:“给我拿着,大家都很不容易,你们也辛苦了!再说路上还有用。”
阿福对高秀梅说道:“高大姐,天色这么晚了,我看你先把阿炳和丁宝护送回家为好。”
这时,丁宝不服气了:“我也要去,之前我就听说附近有张公洞,还有长岗岭、黄塔山、龙池山,我也想去看看游击队。”
阿炳在一旁默默不语,阿喜赶忙问丁宝:“你走路能行吗?还有阿炳,他看不见,一路上山高林密,坑坑洼洼,还有汉奸特务,太危险了。”
高秀梅也迟疑了一下:“说得对呀,王麻子,不如找两挂黄包车把他们送回家。”
谁知道阿炳这下才开口:“我也想去,和大家在一起也没什么可怕的。”
这下可把大伙难住了,老胡开口说话:“这样吧,大伙就一起去,有我在,拼死也要保护阿炳和丁宝的安全。”
大家这才无话可讲,迅速跟着王麻子来到太湖边的码头。湖面之上停泊着一艘木船,桅杆上还亮着马灯,一行12人轻手轻脚登上了木船。上跳板的时候,丁宝一瘸一拐,行动不便,好在有阿凤和阿二的帮助,踏上了船舱。阿炳上船的时候,阿福、阿喜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走过跳板。大家进了船舱,全家扯起了白帆,直向茫茫太湖行去。
碧波万顷,月明星稀。木船一路乘风破浪,向张渚而去。
再说那沙壳子,昨晚和一群特务喝得酩酊大醉,早晨醒来仍觉得头晕眼花,睁开眼睛,赶紧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怀里的那份密信还在身上,他松了口气。立即起身来到叶家客厅,叶老板小心翼翼地请沙壳子入座,又让丫鬟端上了杯上好的碧螺春茶。沙壳子抿了一口,问道:“昨晚的那帮子人呢?”
叶老板赶忙回答:“那帮人结了工钱,说还得连夜赶到东绛,就告辞而去了。”
沙壳子大吃一惊:“什么?你让他们都跑了?”
叶老板分辨说:“吴警官,你又没吩咐,寿宴办完了,我还留他们干什么?”
沙壳子急得直拍桌子,忽地起身,对几个特务说:“走,我们去东绛。”
走到外面一看,好几辆脚踏车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不是被扎破了轮胎,就是被放了气,恨得沙壳子一行咬牙切齿,只好带着一帮人推着脚踏车,向东绛追去。
这时候,阿福、阿喜、高秀梅一行12人已经到了离张渚不远的湖边码头。这时,天色已明,湖面上吹来的晨风格外清爽,阿福干脆把阿炳背了起来,踏上跳板。那阿二身高马大,把丁宝往肩上一扛,也轻松上岸。在岸边的芦苇丛中,高秀梅告诉大家,最好分散行动,互相暗中接引,大家纷纷点头。
阿喜搀扶着阿炳走在一条小路上,阿炳拉着悠扬的胡琴,来到了一棵大树下,找个大石头坐了下来,悠闲自得地拉着二胡。
不久,丁宝扛着一根竹竿,上面还挂着一块剃头布,也来到了大树下,把竹竿往地上一插,吆喝了起来:“剃头,刮胡子,铜板两枚!”
没多久,就有一个瘦瘦的老头前来洗头刮胡子,丁宝拿起剃刀,在剃头布上蹭了几下,给老头剃起头来。
就在这时候,两个气势汹汹的短装打扮的年轻人找了过来,恶狠狠的对着丁宝说:“你从哪来的,不许在这里摆摊!”
丁宝手里握着剃刀和他们争辩,其中满脸横肉的家伙说:“这是丁老大的地盘,没有他的许可,谁敢在这里耍赖?”
丁宝争辩着说:“你看,我不过是个瘸子,混口饭吃吃而已,你们就放过我吧。”
那满脸横肉的家伙说:“不行,交一个大洋,不然马上给我滚!”
这时的阿炳也开口说了话:“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们这又是何必呢?”
那个横脸男子狠狠地瞪了阿炳一眼:“你这个瞎子,多管什么闲事?”回过头来又狠狠推了丁宝一把,丁宝一不小心跌倒在地,大声喊起来:“打人啦,打人啦,欺负我残疾人了!”
不料阿炳也趁势往地上一躺:“打人了,打人了,他们打我这个瞎子!”
顿时就围上了一群人来看热闹。高秀梅拨开人群走上前来,对着那两个短装青年说:“这两位客官,他们一个是瞎子,一个是瘸子,你们凭什么欺负他们?”
那横脸男子狠狠地道:“这是丁老大的地盘,这里有个规矩,外乡人到这里卖艺必须给丁老大拜码头!否则乱棍赶出!”
高秀梅分辨道:“大路八字开,各走一边道,他们不过是剃头卖艺的穷苦人,何必为难于他们?”
那光头青年横着脑袋说:“规矩就是规矩,我管你什么穷不穷的?”
这时,老胡扛着一捆刀枪、棍棒也走到了近前,把家伙往地上一搁:“天下人管天下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两位兄弟,你们何必和这两位残疾人过不去?我要是真想在这里卖狗皮膏药,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说罢,吩咐阿根敲起大铜锣,哐当哐当,围上来的人更多了。
老胡抽出一把光闪闪的大刀,对着那两个家伙就舞了起来,刀刀都贴着他们的衣服而过,虎虎生风,吓得两人大气不敢吭一声。老胡把刀一收,瞪着眼睛看了这两个家伙一眼,两人顿时没了气焰。
那个满脸横肉的小子把手一扬:“我们走,去找丁老大。”
两个人刚走出人群不远,就听见后面簌簌两声,每个人屁股上都挨了一弹弓,这正是阿福躲在人群中打出去的。两个家伙捂着屁股四处张望:“谁?谁胆敢偷袭老子?”
没有人理睬他们,两人只能捂着屁股急匆匆地去找丁老大了。两人走出没多远,只见一个满脸是疤、戴着绍兴帽的大汉,横着一条板凳坐在路中央,一看就不好惹,两人扭头就跑。这位满脸是疤的,正是大名鼎鼎的抗日英雄王麻子。
没多久,只见一个头戴礼帽、身穿黑色短装,腰里还插着一把匕首的汉子带着一帮人,跟在那两个家伙的后面,气势汹汹直奔湖边码头而来。王麻子见了也不搭话,依旧横坐在路中央,眼睛死死地瞪着这批人。
来者正是当地的恶霸丁老大,他早年不过是乡里的一个小混混,自打投靠了日本鬼子,在保安队里混了个情报员的差事,在乡里更是肆无忌惮欺压百姓。丁老大一帮人来到王麻子身前,指着王麻子的鼻尖问道:“你是磨剪刀的?从哪来?怎么不知道来拜码头?”
王麻子也不搭话,在磨刀凳子上轻轻一按,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大刀,自管自地磨了起来。丁老大一看这副架势,心里嘀咕:这恐怕是个不要命的,不能轻易招惹。于是把手一挥,带着人指向人群走了过来,丁老大推开人群,喝道:“什么人胆敢在我地盘上撒野?”
那横脸青年一指丁宝、阿炳:“就是他们两个,拜码头不给钱,还想闹事!”
丁老大假装沉吟了一番:“嗯,我看他们两人也不像好人,说不定是游击队的探子,把他们抓起来!”
几个狗腿子正要上前抓人,却被阿二一把挡住:“你无凭无据,凭什么抓人?他们一个是瘸子,一个是瞎子,能是游击队吗?”
丁老大气急败坏:“我说是就是,哪有那么多废话,不然把你一起抓起来!”
高秀梅笑盈盈地走上前来:“哎哟,这可是丁老大,这个瘸子和瞎子还能当游击队打鬼子?你看这个瞎子,连路都看不清,还能当神枪手?”
阿福也大笑了起来:“你看这个瘸子,走起路来一瘸一拐,难不成还能飞檐走壁、翻山越岭?”
那丁老大一听,也傻了眼:“这个,这个嘛,反正他们不是好人,给我动手抓!”
这时,高秀梅一声“慢”,走到了丁老大的跟前:“丁老大,无锡县有个吴增荣警长,你可认识?”
那丁老大听了不由得一震:“吴警长可是东洋人面前的大红人,我还拜过他为老头子,岂有不认识之理?”
高秀梅笑了笑,说:“那好,你看,在你眼前坐着的瞎子,你可知道他是谁?”
丁老大不以为然地说:“一个拉胡琴的瞎子而已,我认识他干什么?”
高秀梅冷笑一声:“他就是天下闻名的瞎子阿炳,在东洋人面前,可比吴警长还吃得开哟。”
丁老大听了,不由得浑身冒冷汗:“瞎子阿炳?我曾听说,东洋人还特地请阿炳去司令部献艺。”
高秀梅冷冷地说:“知道就好,这下你可不能为难他们了吧?”
丁老大犹豫了起来:“这个……”
一旁的狗腿子凑到他耳边轻轻说:“天高皇帝远,管他呢,看这几个人口袋里好像有点货,不如趁机搜查一下。”
丁老大微微点头,转脸对高秀梅说:“既然如此,不如请这位大姐和这个瞎子、瘸子到寒舍一坐?”
高秀梅摇了摇头:“不了,他们还都要做生意。”
丁老大又怀疑地看了看高秀梅:“那你到这儿是干什么来的?”
高秀梅心里转念思索,这时阿根、老胡走上前来:“休和他啰嗦,我们到这里来,干他何事?”
丁老大脸色一变:“给我把他们抓起来!送到黄锡军那里去!”
几个狗腿子一拥而上,不料老胡一个扫荡腿撂倒了两个,阿根耍出猴拳绕到背后,给丁老大狠狠来了一下,阿福和阿喜纷纷掏出鱼叉、弹弓,与狗腿子们混战起来。那苏州来的老周和小周,放下担子,从箩筐里抽出了两把菜刀,阿二也从中抽出了一把尖刀握在手里,众人合力,没多大功夫,就把丁老大的一帮狗腿子打得落花流水。这时,王麻子抡起磨刀凳左冲右撞,把狗腿子们打得哭爹喊娘,丁老大一看大事不妙,带着一群狗腿子狼狈而逃。
那个剃了一半头的老汉慌忙拉着丁宝的手说:“这个丁老大可不是好惹的,他准是去黄锡军那里搬救兵了,你们赶紧从这条小路翻过前面的山逃吧。”丁宝连连点头,又迅速为老头剃完了头,说了声谢谢。阿二上前一把将丁宝扛起来就走,阿福背上阿炳,也沿着小路向山上跑去,转眼之间,一帮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