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号”的能量护盾在穿过酒火山的蒸汽层时,蒙上了层琥珀色的光晕。那些翻滚的蒸汽里混着浓郁的酒香,像被煮沸的蜂蜜酒,甜得能粘住星舰的传感器。小艾扒着舷窗打了个喷嚏,鼻尖沾着细小的酒珠,手绘本上的火山图案突然渗出淡金色的液体,在纸面晕开成圈涟漪。“书上说这是‘酒雾’,”她舔了舔鼻尖,眼睛亮晶晶的,“闻多了会醉哦!你看我的画都喝醉了,在纸上打滚呢!”
老柯正用布巾擦拭着从回响谷带回来的回音石,石面上妻子补全的字迹在酒雾中泛着微光。他从储物舱翻出个锡酒壶,壶身上刻着铁星族的花纹,是当年他亲手打的定情物。“醉?”他往壶里倒了些清水,摇了摇,“当年我和她在铁星的酿酒坊偷喝新酒,她醉得抱着酒桶唱跑调的船歌,现在想起来……”壶口的水雾突然凝成个模糊的女子虚影,对着他眨了眨眼,又化作细珠落回壶里。
糙汉扛着个巨大的铜蒸馏器,器壁上焊满了齿轮状的散热片。“这是俺照着铁星老酿酒机改的,”他拍着蒸馏器,金属碰撞声震得舱内的酒雾簌簌下落,“等下接些火山喷的岩浆酒,再用忆壤的麦田露水兑一兑,保证比俺爹酿的‘钢花烧’还带劲!”他突然压低声音,从怀里掏出块记忆钢片,上面刻着个小小的酒坛,“俺要给娘留一坛,就埋在酒火山脚下,说不定她路过时能闻见味儿。”
女织者的共生草在舱内疯长,草叶上凝结的酒珠顺着藤蔓滴进陶瓮,瓮里的回音纸渐渐变软,上面的字迹开始流动——那是泽塔族长老的回信,原本模糊的字句在酒雾中变得清晰:“最后一支疫苗给你,不是因为你特殊,是因为你眼里有光,像当年的药草师。”她指尖拂过纸面,草叶突然开出淡紫色的花,花瓣上托着细小的酒滴,映出她小时候接过疫苗时,长老们含泪的笑脸。
小镜的声纹石徽章悬浮在驾驶舱中央,投射出酒火山的三维模型。这座星球其实是座活火山,岩浆层里含有高浓度的有机醇,喷发时与冷空气接触,就会凝结成琥珀色的“岩浆酒”,顺着山体的沟壑汇成酒河,在山谷里积成酒湖。“最特别的是‘醉心谷’,”他指着模型深处的洼地,“那里的酒雾能放大情绪,据说在谷中酿酒,能把心事酿进酒里,喝的人能尝到酿酒者的记忆。”
登陆舱降落在酒火山的缓坡上时,地面还在微微震颤,像头沉睡的巨兽在呼吸。远处的火山口喷吐着金色的酒柱,酒柱在空中散开,化作漫天酒雨,落在身上带着温热的甜香。糙汉第一个跳下去,掏出铜蒸馏器接了满满一器,刚凑到鼻尖,就被浓烈的酒香呛得直咳嗽:“娘嘞!这酒够烈!能当引擎燃料了!”
女织者摘下片共生草叶,蘸了滴落在地面的岩浆酒。酒液接触草叶的瞬间,叶片突然变得透明,里面浮现出泽塔族的药田——长老们在瘟疫中背着药篓,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里,药篓里的疫苗瓶碰撞着,发出细碎的声响。“原来他们是这么找到疫苗的,”她轻声说,草叶上的酒珠滚落,在地面晕开个小小的水洼,映出她此刻含泪的笑脸。
老柯拄着拐杖,在酒河边慢慢踱步。河水泛着琥珀色的光,里面漂浮着无数细小的气泡,每个气泡破裂时,都会传出模糊的声音——有铁星酿酒坊的喧闹,有妻子唱跑调的船歌,还有他自己年轻时粗声粗气的誓言。他弯腰掬起一捧酒,酒液在掌心凝成个小小的酒坛,坛口飘出张回音纸,上面是妻子的字迹:“当年偷喝的酒,我留了半坛在阁楼上,你这笨木匠总找不到。”
小艾举着手绘本,在酒湖边画下火山喷发的景象。她的画笔刚接触酒雾,颜料就开始变色——红色的火山口变成了粉色,金色的酒柱染上了星光蓝,连远处的酒湖都化作了彩虹色。“它们在帮我画画!”她举着本子欢呼,画中的火山突然喷出串音符,随着酒雾飘向空中,化作回音鸟的歌声。
小镜跟着声纹石的指引,走进醉心谷。谷里的酒雾浓得像化不开的蜜糖,能见度不足五米,空气中的声波频率与“万物和声”的旋律产生了奇妙的共振。他在谷中央发现了块巨大的酒晶,晶体内封存着无数酒滴,每个酒滴里都藏着段记忆:有恋人在酒湖边的誓言,有旅人离别的叹息,还有像老柯这样,把思念酿成酒的沉默。
“原来这才是酿酒的真谛,”他轻声说,声纹石突然投射出那位音乐家的虚影,虚影正对着酒晶弹奏,旋律里混着岩浆酒的沸腾声、酒雾的流动声、还有无数未说出口的心事,“不是用粮食和水,是用时光和情绪。”
当他们带着装满岩浆酒的容器返回登陆舱时,夕阳正把酒火山染成金红色。糙汉用记忆钢片做了个酒塞,上面刻着“全家福”——他、他爹、他娘,还有“回音号”的伙伴们挤在铁匠铺门口,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这坛埋在火山脚下,”他郑重地把酒瓶放进土里,“等俺们绕宇宙一圈回来,就着这酒听娘的回信。”
女织者将泽塔族的疫苗故事写在回音纸上,封进个陶瓮,让酒河带着它漂向远方。“说不定会有迷路的孩子捡到,”她望着酒河蜿蜒的方向,“让他们知道,曾经有人为了守护光,愿意把最后的希望给别人。”
老柯打开那个锡酒壶,里面的清水不知何时变成了酒,散发着他妻子最爱的桂花香。他对着壶口喝了一小口,酒液滑进喉咙,像有只温暖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找到了……”他笑着抹了把脸,壶底沉着片小小的桂花,像从阁楼上飘来的。
小艾的手绘本最后一页,画着个大大的酒坛,坛口飘出无数彩色的气球,每个气球上都写着一句话:“糙汉的团圆、女织姐姐的光、老柯爷爷的桂花、镜哥哥的旋律……我们的故事,都在酒里啦!”
“回音号”驶离酒火山时,火山口的酒柱突然冲天而起,在星空中组成个巨大的酒杯,杯沿上坐着回音鸟的虚影,正低头啜饮。小镜望着那杯酒,声纹石徽章里的“万物和声”又多了个声部——那是时光酿酒的咕嘟声,是心事发酵的微响,是所有相遇过的人,在不同的时空里,为这趟旅程干杯的声音。
下一个坐标在星图上闪着柔和的光,那是颗被称为“遗忘海”的星球。据说那里的海水能洗掉不想记起的记忆,但也能让最珍贵的回忆变得更清晰。舱内的五坛岩浆酒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像五颗装着故事的星星,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的期待。
“听说遗忘海的贝壳能当酒杯,”小艾晃着腿,数着酒坛上的花纹,“我们去那里,把剩下的酒喝完吧!”
糙汉已经开始打磨新的酒壶,老柯在练习新的祝酒词,女织者的共生草缠着酒坛,开出了带着酒香的花。小镜调整好航线,引擎声与酒火山的余韵渐渐合在一起,像首醉醺醺的歌,推着他们,往更温柔的远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