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号”的舷窗结了层薄冰。小艾呵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成雾,她用指尖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却被窗外的景象惊得忘了擦——第六颗行星是片无边无际的雪原,冰层在星光下泛着淡蓝的光,像被冻住的海洋,只有偶尔裂开的冰缝里,渗出丝丝缕缕的白光,像谁在冰层下点燃了蜡烛。
“这地方的温度是零下九十八度,”小镜裹紧了防寒服,呼出的白气在头盔里凝成霜,“扫描仪显示冰层下有液态水,还有生命活动的迹象——是某种发光的冰虫,它们的爬行轨迹组成了规律的纹路。”
女织者捧着和声石站在舱门旁,石体表面的五线谱正泛着微光,第五段的位置空着,像在等待被填满。“老船长的笔记说,冰封星球的和声藏在‘寂静里’,”她指着冰层上那些细密的裂纹,“这些冰缝是天然的共鸣腔,冰虫的爬行声经过共振,会变成最温柔的旋律。”
糙汉扛着根裹着星铁藤的撬棍走过来,防寒靴在金属地板上踩出沉闷的响:“温柔?俺看就是冻得发脆的石头。”他往掌心哈了口气,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要我说,直接凿开冰层,把那些发光的虫子抓来研究研究。”
“别乱来。”老柯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电流的沙沙声,他留在飞船上监控数据,头盔的面罩上结着层白霜,“冰封星球的冰层有记忆,你凿开的裂缝会释放出‘冻寂能量’,能让飞船的电路瞬间结冰。小艾,画本里的‘共鸣铃铛’图纸呢?”
小艾的画本揣在防寒服内侧,借着体温才没被冻住。她翻开画本,泛黄的纸面上画着个小巧的铃铛,铃身刻着冰虫的爬行纹路,旁边注着:“以星铁藤为骨,和声布为皮,牵星草花蜜为芯,摇响时能与冰缝共鸣。”
糙汉的铁匠铺临时设在货舱,火星在冰冷的空气中炸开,瞬间就被冻成了细碎的光点。他用星铁藤弯出铃铛的骨架,女织者则将和声布剪成细条,一层层裹在骨架上,最后往铃铛里灌了半盏牵星草花蜜——花蜜在低温下没有冻结,反而变得更加黏稠,像块流动的琥珀。
“试试?”糙汉把铃铛递给女织者,金属的冰冷透过手套传来,却被铃铛里花蜜的暖意中和了。
女织者轻轻摇晃铃铛,清脆的响声在雪原上散开,像滴进冰湖的水珠。冰层下的白光突然剧烈闪烁,冰虫的爬行轨迹变得急促起来,在冰缝里组成了跳动的音符。最宽的那条冰缝中,竟缓缓浮起块半透明的冰晶体,晶体里封存着无数细小的气泡,每个气泡破裂时,都发出不同的音调。
“是‘冰鸣晶’!”小镜的扫描仪贴在冰缝边缘,屏幕上的波形图突然变得平缓,“这些气泡是冰虫的卵,经过万年冻结,变成了天然的音叉!”
女织者蹲在冰缝旁,将和声石贴近冰鸣晶。石体与晶体接触的瞬间,气泡开始有节奏地破裂,音符串联成段温柔的旋律——比之前四段和声都要舒缓,像母亲哼唱的摇篮曲,混着冰层深处传来的流水声,在雪原上轻轻回荡。
“这是第五段和声!”小艾举着画本记录,笔尖在纸上划出的痕迹,竟与冰虫的爬行轨迹完全重合,“老船长说,这段旋律能安抚狂暴的能量,正好中和风暴星球的雷电之力!”
糙汉突然指着冰缝深处:“快看那是什么!”冰层下的液态水里,漂浮着无数发光的丝线,像被冻住的星光,顺着水流的方向往冰缝外涌。他用撬棍撬开冰层的一角,丝线立刻缠上撬棍,在低温下化作了银白色的晶体,硬度竟比星铁藤还高。
“是‘冰蚕丝’!”女织者小心地取下一缕丝线,“老船长的笔记说,这丝能做防寒服的内衬,还能增强飞船的保温层——你看,它在吸收铃铛的响声!”丝线接触到铃铛时,突然发出淡淡的蓝光,将声波转化成了热能,在周围融出一小片没有积雪的土地。
他们沿着冰缝往深处走,冰鸣晶的数量越来越多,旋律也变得更加复杂。最深处的冰洞里,立着块巨大的冰柱,柱体上布满了冰虫的爬行纹路,组成了完整的第五段和声乐谱。冰柱顶端,悬浮着颗拳头大的冰珠,珠体里封存着道柔和的白光,像被冻结的月光。
“是‘冰封之心’!”女织者的和声石突然腾空而起,贴在冰珠上,“老船长说,这是冰封星球的能量核心,能净化所有有害的辐射。”
冰珠与和声石融合的瞬间,整个雪原突然剧烈震颤。冰层下的白光顺着冰缝涌出,在半空中组成了道巨大的五线谱,将第五段和声的旋律永远刻在了冰封星球的夜空中。女织者的腕上,第六道蓝光印记悄然浮现,与前五道组成了个六边形,每个角都对应着一颗行星的能量——星铁藤的坚韧、液态金属的冷冽、绿云藤蔓的灵动、雷电的暴烈、冰蚕丝的温柔,还有牵星草的包容。
“该走了。”老柯的声音带着催促,“扫描仪显示,冰封星球的自转正在加速,再过一小时,这些冰缝就会重新闭合。”
返程时,女织者将冰蚕丝缠在飞船的外壳上,银白色的晶体在低温下泛着光,像给“回音号”镀了层铠甲。冰鸣晶被装进特制的保温箱,气泡破裂的旋律透过箱子传出来,与培育舱里牵星草的和声交织在一起,让整个飞船都浸在温柔的节奏里。
“回音号”驶离冰封星球时,雪原上的冰缝开始闭合,冰虫的爬行轨迹在冰层表面留下了行发光的字:“第六段和声唤醒沉睡的星,第七段和声开启永恒之门。”
小艾的画本新的一页上,已经画好了第七颗行星的轮廓——那是颗被七彩光环环绕的星球,光环的纹路与和声石表面的五线谱一模一样。她在画的角落写下:“第七章:冰封寂静的五重奏”,笔尖落下的瞬间,画本突然自动合上,封面上的牵星草图案绽放出耀眼的蓝光,像在预示着终点的到来。
女织者抚摸着腕上的六边形印记,和声石在掌心微微发烫。她知道,前五段和声已经在石体里交融,像五股不同的溪流,正朝着同一个湖泊汇聚。而那些藏在冰缝、冰鸣晶、冰蚕丝里的温柔,终将与最后两段和声一起,在第七颗星的花期里,唱出宇宙最完整的歌谣。
引擎的轰鸣在寂静的雪原上渐渐远去,“回音号”的船身裹着层银白色的冰蚕丝,像披了件用星光织成的斗篷。小镜的导航台上,第六颗行星的标记正被七彩光环覆盖,而第七颗行星的坐标,则在光环的中心,越来越明亮——那里,牵星草的第七次绽放,正在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