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眼前这张仰起的、写满讨好与渴求的脸,那双水波流转的眸子里,燃烧着他亲手点燃的火焰。
可这火焰,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意志,开始灼烧他这个点火人了。
他以为自己驯服了一只金丝雀,却没想到,这只金丝雀在笼子里学会了如何反过来啄伤主人。
牢房内,狱卒手忙脚乱地将昏厥的崔敦礼抬到一旁的草堆上,李氏扑在丈夫身上,哭得撕心裂肺,咒骂声不绝于耳。
“高自在!你不得好死!你这个恶魔!”
“我崔家就算做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崔莺莺对母亲的哭嚎充耳不闻,她的整个世界里,仿佛只剩下眼前这个男人。她的眼中,只有他,也只能有他。
见高自在没有立刻回答,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那股狂热中掺杂进一丝不安和惶恐,像是等待神明宣判的信徒。
“主人……是莺莺哪里做得不好吗?”她的声音带上了颤音。
高自在终于回过神,他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崔莺莺柔顺的发丝。
这个动作,让崔莺莺瞬间安心下来,她舒服地眯起眼睛,像一只被顺毛的猫。
高自在的目光,却越过她的头顶,落在了那个还在哭天抢地的李氏身上。
“你母亲,好像对你的选择,还抱有幻想。”高自在的声音很轻。
崔莺莺身体一僵,随即缓缓转过身,看向自己的母亲。
那张原本充满媚态的脸上,再次被清冷和理智所覆盖。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了一个画轴。
“女儿怕母亲不信,特地带了些东西,给您开开眼。”
当崔莺莺将那画轴缓缓展开时,站在高自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梦雪,胃里猛地一阵翻江倒海。
是那幅画!
是她在那间静室里,亲手画下的,那地狱般的场景!
她是怎么拿到这幅画的?!
这个女人,竟然一大早偷偷起来,就悄悄潜入书房,将这幅记录着她极致屈辱的画,给偷了出来!
她带这幅画来见父母,她想干什么?!
李氏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泪眼婆娑地看着女儿展开的画卷。
下一刻,她的眼睛猛地瞪大,呼吸都停滞了。
画上,一个女子被绳索捆绑,身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另一个男人手持红烛,滚烫的烛泪滴落在肌肤上。
那女子的脸上,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近乎癫狂的、极致的欢愉和沉醉。
而那个女子,分明就是她的女儿,崔莺莺!
“啊——!”
李氏发出一声比刚才死了丈夫还要凄厉的尖叫,她指着崔莺莺,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你……你……孽障!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孽障!”
她终于明白了。
她的女儿,不是被逼的。
她是心甘情愿的!她是在享受这一切!
“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没有!”李氏的声音凄厉到破音,“清河崔氏,没有你这种自甘下贱的女儿!你滚!你给我滚!”
面对母亲的崩溃和决裂,崔莺莺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怜悯的微笑。
“母亲,您很快就会明白,女儿的选择,才是唯一能让崔家延续下去的活路。”
她小心翼翼地将画卷收好,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羞耻能换来崔家的活路吗?尊严能让主人多看我一眼吗?”她轻声自语,像是在说给母亲听,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只要能让主人开心,只要能活下去,活得比任何人都好,下贱又何妨?”
李氏看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女儿,听着这番让她灵魂都在战栗的言论,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竟也跟着昏死了过去。
小小的牢房里,崔氏夫妇,双双倒地。
高自在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
他挥了挥手,让狱卒将李氏也抬到一旁。然后,他亲自走到草堆边,蹲下身,拍了拍崔敦礼的脸。
“崔家主,醒醒,别睡了。”
崔敦礼悠悠转醒,眼神空洞,像个失了魂的木偶。
“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高自在的声音,带着一种恶魔般的循循善诱。
崔敦礼没有任何反应。
高自在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你知道吗?就在昨天,太原王氏和范阳卢氏,已经联手向陛下上了折子,请求开放盐引,参与官盐贩售。”
“他们的盐,是由剑南道提供配方,由雍州生产的新盐,比你们崔家煮出来的盐,更白,更细,最关键的是……”
高自在凑到崔敦礼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更便宜。”
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瞬间恢复了一丝神采,但随即就被无尽的绝望和死灰所淹没。
完了。
如果说,崔氏上层家破人亡,只是斩断了崔家的枝干。
那么高自在这句话,就是刨了清河崔氏的祖坟,断了他们赖以生存数百年的根
现在,根没了。
崔家,是真的……完了。
崔敦礼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那仅有的一丝神采,也彻底熄灭了。他瘫在草堆上,成了一具真正意义上的,活着的尸体。
高自在满意地站起身,不再看地上的那堆烂肉。
他转过身,看向崔莺莺。
此刻的崔莺莺,正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狂热到极点的目光,仰望着他。
如果说,之前她对高自在的感情,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下,对施暴者的依赖和讨好。
那么现在,在亲眼目睹了高自在用三言两语,就将自己那曾经不可一世的父亲,彻底摧毁成一具行尸走肉后,这份感情,已经升华成了一种对“神”的信仰。
她的主人,不是凡人。
他是一个能掌控人心,颠覆乾坤的魔神!
而自己,是这个魔神最宠爱的祭品。
这是何等的荣幸!
高自在很享受她此刻的眼神,他走到她面前,抬手勾起她精致的下巴。
“莺莺,你父亲和你哥哥,是没用了。”
“但是,清河崔氏这个名头,这个壳子,似乎还有点用处。”
崔莺莺的呼吸一滞,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不明白主人的意思,但她本能地感觉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机遇,即将降临。
高自在看着她眼中燃起的野心之火,嘴角的弧度拉得更大。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般,在崔莺莺的脑海中炸响。
“如果我让你,像范阳卢氏的那个卢青媛一样……”
“成为清河崔氏,新的家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