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河鲜馆子果然没让人失望。
顾天杨点的菜分寸感极好，既照顾了王瑜偏好的鲜香口味，又防止吃撑了晚上不能加班。
王瑜吃得眉眼舒展，时不时发出满足的喟叹。
最后捧着那碗奶白色的鱼头汤小口喝着，觉得旅途的疲乏都被熨帖了。
“老公，你这找吃的技能点绝对是满级的”。
王瑜真心实意地夸赞。
顾天杨正在用茶水慢条斯理地净手，闻言抬眼看他，眼底有很淡的笑意。
“只要我家小瑜喜欢就好”。
他说话总是这样，平实沉稳，没有多余的修饰。
却莫名给人一种笃定的可靠感。
饭后沿着溪边散步。
夜幕低垂，两岸的红灯笼渐次点亮，暖融融的光晕落在青石板路上。
白日的喧嚣沉淀下去，古镇显露出它静谧慵懒的另一面。
人不多，三三两两。
路过一座小拱桥，桥头有个老婆婆守着个小竹篮，里面放着些手工扎的莲花灯。
纸瓣薄而透，中间留着放小蜡烛的位置。
王瑜脚步顿了顿，多看了两眼。
顾天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没多问，径直走过去，问了价钱买了两盏。
“想放吗？”，他拿着灯走回来递给王瑜一盏。
“放！”，王瑜眼睛一亮，接过来。
两人走到下游一段稍显僻静的临水石阶。
王瑜蹲下来，摆弄着那精致的莲花灯，试图把附赠的小小蜡烛固定好。
却笨手笨脚，不是歪了就是差点碰掉。
顾天杨看着他折腾，眼里笑意深了些。
他挨着王瑜蹲下，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灯和火柴。
“我来！”。
“嗤”的一声轻响，火柴划亮，橙红的火苗跳跃着。
顾天杨用手拢着风，另一只手小心地将蜡烛点燃，暖黄的光瞬间盈满了纸莲花。
也照亮了他低垂的眉眼和专注的神情。
他的手指修长稳定，做着这样细致的事，有种别样的吸引力。
点燃的莲花灯被递回王瑜手中，指尖相触带着蜡烛微温的热度。
王瑜心跳漏了一拍回想起刚刚被这手指玩弄到求饶的场景。
赶紧接过，俯身将灯轻轻送入水中。
纸灯晃了晃，顺着水流缓缓漂出，融入下游那一片疏疏落落的灯河之中。
顾天杨也放了他的那盏。
两盏灯起初挨得很近，慢慢被水流带开不同的轨迹，渐行渐远。
“许愿了吗？”顾天杨望着流光溪水问道。
“嗯……希望我的手工钱摊子能一直开下去，多来点识货的客人？”。
王瑜挠挠头，笑起来，“是不是特实际？老公你呢？”。
顾天杨沉默了片刻。
夜色里，他的侧脸轮廓显得格外清晰。
他没有看王瑜，目光追随着那盏逐渐远去的、属于自己的莲花灯，声音低沉平缓，却一字一句，清晰入耳。
“希望媳妇你一直这么开心，做什么都能顺顺利利。”
王瑜愣住了，胸腔里某个地方，像是被那灯火的热度，或者被这句简单却无比郑重的话，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一股陌生的热流涌上心头，让他喉咙有些发紧。
“我爱你，顾天杨！”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干，试图用玩笑掩饰突如其来的悸动。
“诶呀，不管啦，老子说，老子爱你！”。
顾天杨似乎这才转回头看他。
灯笼的光晕在他深邃的眼里流转，他轻轻笑了一下。
那笑容很淡，却驱散了些许夜晚的凉意。
他抬起手，极其自然地、甚至带着点安抚意味地，揉了揉王瑜半干的头发。
“老子也爱你！”。他收回手，率先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有点凉了，回去吧”。
那一下触碰短暂而轻柔，却像在王瑜心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迟迟不散。
他晕乎乎地跟着站起来，往回走的路上，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那句话。
和指尖残留的、属于另一个人掌心的温热触感。
王瑜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看到顾天杨已经靠在床头了。
手里拿着本从客栈书架取来的旧杂志，暖黄的床头灯给他罩上了一层柔和的居家气息。
这画面莫名让王瑜感到一种宁静的满足。
“还不睡？”，顾天杨抬眼，“在冲会电吧？”。
“马上。”王瑜蹭到自己床上，关掉自己这边的灯。
房间里暗下来，只有顾天杨那边一小圈光亮，和窗外溪水的微光。
寂静放大了一切细微声响，包括彼此的呼吸。
安静持续了一会儿，王瑜忍不住开口，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顾哥，你以前……是怎么生活的？”。
顾天杨翻了一页杂志，纸张发出轻响。
“以前出门，大多有任务在身。赶路，勘察，传递消息”。
“沿途的风景，大多来不及细看或者看见了，也没那个心情”。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
“像现在这样，纯粹为了看看不同的地方，放松心情很少”。
王瑜侧过身，面朝顾天杨的方向，尽管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轮廓。
“那以后我们多出来。我虽然没什么钱，但找好吃好玩的还算在行。咱把以前没看够的，都补上”。
顾天杨那边似乎顿了顿，然后传来一声很轻的、几乎像是叹息的笑意。
“好。”
又过了一会儿，顾天杨那边的灯也熄了。
房间彻底陷入黑暗和宁静。就在王瑜意识开始模糊，即将沉入睡眠时，他仿佛听到顾天杨用比之前更低沉、更柔和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
“现在这样，很好”。
王瑜在彻底陷入梦乡前，迷迷糊糊地想。
是啊，这样，真的很好。
第二天，王瑜是睡到自然醒的。
另一张床已经空了，被子叠得像豆腐块。
他打着哈欠走到窗边，推开窗。
晨雾将散未散，如同轻纱笼罩着溪流和对岸的灰瓦白墙。
然后，他看到了顾天杨。
就在楼下临溪的一块空地上，顾天杨穿着一身舒适的深色运动服，正在缓缓地打太极。
动作并不快，但极其沉稳流畅，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仿佛与四周流动的空气、潺潺的水声融为一体。
他的身形挺拔而舒展，每一个定格都充满力度与美感。
那是经过长年累月严格锤炼才能拥有的身体控制力。
与这古朴的晨景相得益彰，却又奇异地吸引着王瑜此生之后所有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