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的晨露在守脉草叶尖凝成珠时,药圃里已飘起淡淡的草木香。苏晴蹲在“守脉畦”边,用竹刀小心地割下几片带金边的叶子,竹篮里的阳曦花瓣与守脉草混在一起,竟渗出层淡金色的汁液,滴在木牌上“守脉畦”三个字上,让字迹愈发鲜亮。
“凌辰大哥,阿蛮说的‘草语’真的存在吗?”她举起片沾着金汁的叶子,对着晨光细看,叶脉间仿佛有细碎的光点在流动,“她昨晚教我用守脉草汁画阵纹,说只要用心听,能听见地脉在说话。”
凌辰正坐在石桌边打磨镇魂令。令牌内侧新刻的“守脉非独人”几个字,被他用守脉草汁反复擦拭,纹路里填着层温润的金光,与掌心的印记隐隐呼应。他接过苏晴手中的叶子,指尖刚触到叶缘的金边,就听见一阵极轻的“沙沙”声,像是无数细小的虫豸在泥土里爬行,又像是有谁在耳边低语。
“是地脉在回应。”凌辰将叶子凑近药圃的泥土,金汁滴落在地的瞬间,泥土里突然冒出数根细如发丝的根须,顺着金汁的轨迹蜿蜒游走,在地面织出个小小的锁灵阵图案,“守脉草的根须能顺着地脉延伸,这些图案就是地脉的‘语言’,在告诉我们哪里的阴煞还没清干净。”
话音未落,药圃外突然传来马蹄声。赵城主骑着匹枣红马,怀里抱着个铜盆,盆里盛着些青黑色的泥土,土块间缠着几缕银丝般的根须——是从祭坛石缝里挖出来的,根须上还沾着守脉令的碎屑。
“凌先生,工兵营在祭坛底下挖出这个。”赵城主把铜盆放在石桌上,铜盆边缘立刻凝出层白霜,“这土邪得很,刚挖出来时冒黑烟,是阿蛮让用守脉草汁泡过的铜盆装着,才没敢作祟。她还说,这土里面藏着‘地脉结’,是李家残魂污染地脉留下的疙瘩,不除干净,青阳城的灵脉永远养不活守脉草。”
苏晴突然指着铜盆里的根须:“它们在动!”只见那些银丝般的根须正朝着竹篮里的守脉草伸展,像是被什么吸引着,根须接触到守脉草叶的刹那,突然发出“滋滋”的声响,青黑色的泥土竟开始慢慢褪色,露出底下褐黄色的原色。
“是守脉草在净化它。”凌辰从怀中掏出片干枯的守脉草叶——是阿蛮给他的“灭魂契”残片,叶片上的符文在接触铜盆时突然亮起,“地脉结是阴煞与地脉纠缠成的死结,只有守脉人的气息能解开。赵城主,麻烦您让人把全城的药农都请来,守脉畦的草该分株了,得让家家户户的药田都种上,才能彻底净化地脉。”
午时的阳光刚过树梢,药圃里已聚满了人。张猛的妻子抱着个竹筐,筐里是刚从自家地里挖的新土,她把土倒在守脉畦边,守脉草的根须立刻像有了生命般,顺着新土蔓延开来,所过之处,土块里混着的细小石子竟自动滚到一边,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开。
“真神了!”药农们发出阵阵惊叹。李大叔的儿子捧着个陶罐,里面装着从断云峰采的晨露,他把露水浇在守脉草上,叶片上的金边突然变得格外明亮,金珠顺着叶脉滚进土里,地面竟冒出层淡淡的绿光,像是地脉在呼吸。
阿蛮站在人群中间,银脚链上的镇魂令碎片在阳光下晃出金光。她忽然弯腰捡起片守脉草叶,放在唇边轻轻一吹,叶片竟发出清脆的“叮”声,像是玉佩相击。随着这声轻响,全城的守脉草突然同时摇曳起来,根须在地下交织成网,将青阳城的地脉连成一片——从城主府的密室到断云峰的祭坛,从城西的药圃到城北的水井,无数道淡金色的光带在地下流动,像是给青阳城织了件金色的外衣。
“她在跟地脉说话。”林风站在凌辰身边,手里拿着把新铸的短刀,刀身是用守脉令的边角料熔铸的,刀刃上刻着守脉草的纹路,“阿蛮说活死人的血脉能听懂地脉的哀嚎,千年前守脉人就是这样,让全城的草木都成了锁灵阵的一部分。”
突然,城北的方向传来一阵惊呼。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口老井的井口冒出股黑雾,守脉草的根须顺着井壁爬下去,黑雾与根须接触的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像有无数只虫子在被灼烧。药农们认出那是李家以前的旧宅,井底下埋着暗影阁当年藏的邪器,没想到阴煞竟残留在井水里。
“是地脉结在反抗。”凌辰举起镇魂令,令牌在空中划出道金光,守脉草的根须突然加速生长,顺着地脉涌向老井,根须上的金边在黑雾中闪闪发亮,像是无数把小剑在切割阴煞,“苏晴,把破煞瓶拿来!”
苏晴立刻从背篓里掏出个新做的破煞瓶,里面的守脉草汁混着阳曦花蜜,瓶身的光膜比上次更亮。她将瓶口对准老井,汁液化作道金色的水流射向黑雾,水流与根须交织在一起,在井口凝成个巨大的锁灵阵,黑雾被困在阵中,渐渐变得稀薄,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当黑雾散尽时,井水里突然浮起个铜盒。阿蛮示意药农将铜盒捞上来,盒盖打开的瞬间,里面露出半块玉佩,与忘川泽找到的脉引钥匙刚好能拼合成完整的圆形——是李家先祖背叛守脉人时,偷偷藏起来的另一半脉引信物。
“千年前的守脉人早有准备。”凌辰将两块玉佩合在一起,玉佩突然化作道金光,融入地下的守脉草根须网,“他们故意让李家带走半块,就是为了让后世的守脉人,能用它彻底净化地脉里的阴煞。”
傍晚的霞光染红天际时,青阳城的地脉终于彻底苏醒。守脉草的根须在地下开出金色的花,药农们的药田里,原本枯萎的药材竟抽出新芽,城北的老井冒出甘甜的泉水,顺着街道流向城西的药圃,在守脉畦边汇成个小小的水洼,水洼里映出的天空,竟比往常更蓝了些。
阿蛮坐在水洼边,用手指在水面上划着守脉草的纹路。水面突然浮现出幅地图,标注着青阳城以外的几处红点——是北境的其他城镇,那里的地脉也残留着阴煞,守脉草的根须还没延伸到。
“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守护。”阿蛮的声音带着晚霞的暖意,金色的瞳孔里映出远方的山脉,“暗影阁的残党不止李家,他们在其他城镇也埋下了邪阵,守脉人的路还很长。”
凌辰望着地图上的红点,掌心的印记突然发烫。他想起苏老说过,守脉人从不是困在一城一地的守护者,千年前的将军就是带着守脉草的种子,走遍北境才筑起七重锁灵阵。如今青阳城的地脉已通,是时候让守脉草的种子,撒向更远的地方了。
“明天我去北境看看。”凌辰将镇魂令系在腰间,令牌与守脉草的根须产生共鸣,发出淡淡的嗡鸣,“林风,你带着阿蛮和药农们继续净化青阳城的地脉,苏晴……”
“我跟你去。”苏晴立刻背起装满守脉草种子的背篓,指尖的离火草汁液与凌辰的金色印记相触,泛起温暖的红光,“守脉草离不开阳曦花,我得给你做更多的破煞瓶。”
林风笑着拍了拍凌辰的肩膀:“路上小心,我会让阿蛮盯着地脉,只要有异动,守脉草就会给你们报信。”他晃了晃手腕上的护身符,镇魂令碎片在晚霞里闪着光,“这东西现在比信鸽还灵。”
夜深时,药圃里的守脉草仍在轻轻摇曳。凌辰和苏晴坐在石桌边,看着根须在地下织出的光网,听着地脉发出的细微声响——那是比任何语言都清晰的约定,是草木与土地的承诺,是守脉人与这片大地的契约。
苏晴将一片守脉草叶夹进药书里,书页上突然浮现出几行小字,是千年前守脉人留下的:“草木有灵,地脉有声,守脉者,非守一城,乃守人间烟火。”
凌辰合上药书,掌心的印记与窗外的星光遥相呼应。他知道,明天的路或许会有风雨,或许会有阴煞,但只要守脉草的种子还在,只要地脉的呼吸不停,他们的守护就永远不会结束。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第一株守脉草的种子被风吹向远方。它掠过青阳城的城墙,掠过断云峰的峰顶,掠过忘川泽的水面,朝着北境的荒原飞去,像一颗带着金色光芒的星子,要在更远的土地上,播撒下新的守护。而青阳城的守脉草,在晨光中抽出了第五片新叶,叶缘的金边比昨日更亮,像是在为远行的伙伴送行,也像是在宣告:这里的守护,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