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帆被海风鼓成弧形时,凌辰正站在甲板上,看着海图上的蓝线一点点向前延伸。
珊瑚礁区的海水清得像块透明的琉璃,阳光穿透水面,在船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光斑里游动着彩色的鱼群,鱼鳍扫过水面时,激起的涟漪竟与海脉草的叶片共振,发出细微的“嗡嗡”声——那是海脉在与生灵对话的声音。
“这片珊瑚礁的地脉比预想中活跃。”苏晴将银质小刀插进一块露出水面的珊瑚,刀身立刻亮起蓝绿色的光,“你看,刀身的海脉藻纹路在发光,说明珊瑚虫的钙质里藏着脉气,和海脉草的根须很合得来。”她小心翼翼地将一株海脉草幼苗嫁接到珊瑚断口处,“昨天嫁接的那株已经长出新叶了,叶尖还带着珊瑚的粉色。”
林风正往珊瑚礁的缝隙里嵌冰纹石薄片,每片石料都被海水泡得温润,石上的符文与珊瑚虫吐出的钙质相融,在礁盘上画出金色的轨迹。“这些护符能稳住洋流,”他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刚才有股暗流差点冲垮幼苗,石片亮起来后,水流立刻绕着礁盘走了。”
阿禾的陶罐里,阳曦花粉与海泥的混合物正冒着细小的气泡。她蹲在礁盘边缘,用竹勺将混合物均匀地涂在海脉草的根部:“孩子们说,这样能让根须记得陆地的气息。”她指着不远处一片新长的草甸,草叶一半绿一半粉,“你看那株,根须缠着珊瑚,叶片却朝着太阳的方向长,像在回头看岸边呢。”
金蜂的队伍在礁盘上空分成了两层,上层的蜂群用尾针在水面画出金色的网格,指引幼苗扎根的方向;下层的则钻进珊瑚缝隙,将带来的守脉草籽埋进钙质层。有几只金蜂停在凌辰的肩头,腿上的木牌沾着湿漉漉的珊瑚粉,上面是孩子们新写的愿望:“要让珊瑚和海草做朋友”。
凌辰将镇魂令贴在最大的一块珊瑚上,令面的符文与珊瑚内部的脉气相连,整块礁盘突然轻轻震颤起来。他能清晰地“听”到珊瑚虫集体吞吐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心脏在跳动,而海脉草的根须正顺着这些心跳的节奏,往珊瑚深处钻。眉心的脉窍亮起粉绿色的光,与珊瑚的粉色、海草的绿色交融在一起,形成一道柔和的光带。
“这里的脉气在自我修复。”凌辰收回手,镇魂令上沾着几粒珊瑚虫分泌的钙质,“三百年前的地脉崩塌不仅伤了陆地,也让这片珊瑚礁枯萎过,现在海脉草扎根后,脉气正顺着珊瑚的纹路往回补。”
正午的阳光最烈时,礁盘中央突然冒出一股温热的洋流,洋流裹挟着无数细小的光粒,像条金色的带子在海水中蜿蜒。阿禾伸手去接,光粒落在掌心,竟化作细小的绿芽,落地即长成迷你版的合璧树,树干是珊瑚的粉色,叶片是海草的绿色。“是海脉核的气息!”她惊喜地喊道,“它跟着我们到远洋了!”
光粒飘过的地方,海脉草的生长速度突然加快,原本只有指节长的幼苗瞬间抽出新叶,根须在珊瑚钙质层里织成细密的网。苏晴正在嫁接的那株草,断口处突然爆出一团粉绿色的光晕,光晕散去后,珊瑚与海草的结合处竟长出了新的枝干,上面同时开着海脉草的花和珊瑚虫凝聚的粉色骨朵。
“这是‘脉融’!”苏晴激动地用小刀拨开周围的海水,“《脉经》里提过,当地脉与海脉彻底相融,生灵会生出新的形态!”她将这株奇草画在兽皮纸上,“回去要记下来,这是守脉史上从未有过的发现!”
林风的冰纹石护符突然集体亮起,礁盘边缘的海水开始翻涌,隐约能看见深色的阴影在水下移动。“是海龟群!”他举起一块石片对准阴影,“它们每年这个时候会经过这里,别让它们踩坏幼苗。”石片发出的蓝光在水面形成一道屏障,海龟群察觉到什么,纷纷绕着礁盘游过,有几只还探头看了看新长的草甸,像是在打招呼。
凌辰站在礁盘最高处,看着光粒渐渐融入整片海域。他体内的灵气顺着海脉的流动扩散开去,与珊瑚的脉气、海草的生机、金蜂的活力相融,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场。丹田处的灵气海泛起粉绿色的涟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充盈,那是海陆脉气交融后产生的新力量。
“快看西北方!”林风突然指向远处,那里的海平面泛着淡淡的金光,“是新的珊瑚礁!海脉草的根须已经往那边长了!”
顺着他指的方向,凌辰看见一条由海脉草组成的绿色路径,从脚下的礁盘一直延伸到远方的金光处,路径两侧的海水里,无数细小的珊瑚虫正聚集过来,用钙质给路径“铺路”。他忽然明白,所谓“守脉”,从来不是将地脉与海脉圈在固定的地方,而是让它们像此刻这样,彼此牵引着往更远的地方去,在相遇处生出新的可能。
夕阳西沉时,礁盘上的海脉草已长成一片繁茂的绿丛,粉色的珊瑚骨朵点缀其间,像撒在绿毯上的星子。金蜂们正将新的木牌系在草叶上,木牌上是渔民们的字迹:“这片海域的鱼变多了”“洋流里的杂物少了”“夜里能看见海底发光的草”。
返航的号角响起时,凌辰最后看了眼那株同时开着草花与珊瑚骨朵的奇草。草叶在晚风中轻轻摆动,像是在挥手告别。他将镇魂令收好,令面的粉绿色光芒已融入纹路深处,像藏了片迷你的珊瑚礁。
船上的水培箱里,新收集的海脉草籽正发出细微的声响,那是种子在海水中呼吸的声音。苏晴在整理记录时,发现兽皮纸上的奇草图案竟在慢慢变化,枝干上又长出了新的嫩芽,嫩芽的颜色是守脉坛合璧树的青金色。“它在记下来路。”苏晴抚摸着纸面,“不管长得多远,都不会忘了根在哪里。”
阿禾将那株迷你合璧树放进陶罐,罐底的海沙里,阳曦花粉仍在发光。“秦伯说,土地和海洋本来就是一家,”她看着罐子里的小树苗,“就像我们守脉人,不管走到哪里,守脉坛永远是家。”
林风用冰纹石片在船舷上刻下新的航线,石片的反光在海面上画出条银色的线,与远方守脉坛的方向连成一片。“明天往东北方向走,”他对着海图比划,“那里有片沉船区,老渔民说船骸里藏着古守脉人的工具,或许能帮上忙。”
凌辰站在船尾,望着渐渐远去的珊瑚礁,那里的光带仍在海水中闪烁,像盏不灭的灯。他知道,这片礁盘只是远洋路上的一站,前面还有沉船区、深海沟、未知的岛屿……无数空白等着被绿色填满。
夜风吹过甲板,带着海草与珊瑚的气息。镇魂令在掌心微微发烫,与船舷上的冰纹石、陶罐里的迷你树、水培箱里的种子产生共鸣,发出和谐的“嗡嗡”声。这声音里,有珊瑚虫的心跳,有海脉草的呼吸,有金蜂的振翅,还有守脉坛合璧树叶片的沙沙声——所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首没有歌词的歌,唱着土地与海洋的相逢,唱着未竟的路与永远的家。
海图上,从珊瑚礁区延伸出的蓝线又变长了些,线的末端画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更辽阔的深蓝。而箭头旁边,被人用朱砂轻轻画了片小小的合璧树叶,叶片上,还沾着点来自守脉坛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