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弘度总结道:
“看来,多数意见,是倾向借助朱元璋之力,先除陈善这个‘祸根’。”
他目光扫过众人,“既如此,我等需统一行动。
一,动用各自在朱元璋势力内的人脉,全力助其稳定内部,筹措粮饷,增强实力。
二,设法拖延、破坏陈善在其控制区内推行新政,制造混乱。
三,密切关注北元动向,若有机会,亦可引导其与陈善冲突。
四,家族核心子弟及重要资产,需加快向相对安全的区域(如朱元璋控制区或偏远之地)转移,以防不测。”
陆文渊补充:
“还需注意,陈善此人诡诈,似有未卜先知之能(指其政策精准打击要害),身边或许也有能人。
我等行动,务必隐秘,不可操之过急,以免打草惊蛇。”
郑泽虽然仍有保留,但见大势如此,也只得点头:
“既如此,我郑家也会调动资源,配合诸位行动。
只是……希望诸位莫要忘了今日之议,除掉陈善之后,如何制衡朱元璋,需早有筹谋。”
五大世家,这架古老的权力机器,在感受到致命威胁后,
终于开始缓慢而坚定地调整方向,将他们的力量,更多地投向了陈善的对立面——朱元璋。
他们相信,千年的智慧与底蕴,足以碾碎任何一个试图挑战规则的“妖孽”。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在武昌,那个他们视为“妖孽”的年轻人,
不仅有着超越时代的眼光和铁血的手腕,更有一双即将洞察幽冥的眼睛——锦衣卫,正在悄然张开。
莱州密会的暗流,与武昌朝堂的锋芒,即将在这乱世之中,展开一场关乎未来数百年前途命运的隐形较量。
莱州密室内,王弼提出的“借助朱元璋之力先除陈善”的策略。
虽然得到了李承业和陆文渊的明确支持,但密室内的空气并未因此变得轻松,
反而因郑泽的保留意见和崔弘度始终深锁的眉头,而显得更加凝滞。
荥阳郑泽用手指轻轻敲打着紫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他抬起眼,
目光扫过在场四人,语气带着商人特有的审慎:
“诸位叔伯,非是郑泽怯懦或唱反调。
只是……将全副身家,乃至家族未来,都押在朱元璋一人身上,此举是否太过……冒险了?”
他顿了顿,见众人目光聚焦过来,继续道:
“诚然,朱元璋眼下看似是最符合我等利益的选择。
他重用士人,维系旧序,是抵挡陈善那套‘妖法’最合适的盾牌。
但诸位莫要忘了,争霸天下,变数极多。
陈善此子,不可以常理度之!
其军战力之强,火器之利,诸位方才也已分析过。
万一……我是说万一,朱元璋没能挡住陈善的兵锋,甚至……被陈善反噬了呢?”
“届时,”
郑泽的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
“我等今日之谋划,非但不能除掉心腹大患,反而会彻底激怒那个小疯子!
以他对待永州林家的手段来看,若知我等在背后推动围剿,待他缓过气来,
必将对我等世家进行最酷烈、最彻底的清算!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陇西李承业眉头紧皱,不悦道:
“郑贤侄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朱元璋雄才大略,根基已固,更有刘伯温、
李善长等王佐之才辅佐,岂是陈善一个骤起之秀能轻易撼动的?”
“李公,”
郑泽不卑不亢地反驳,
“非是长他人志气,而是‘未虑胜,先虑败’!
此乃兵家古训,亦是我等世家存身之道!
以往王朝更替,我等之所以能屹立不倒,正是因为从不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总能于乱局中保持超然,多方下注。
如今面对陈善这等前所未有之‘变数’,若将所有筹码孤注一掷于朱元璋,岂非违背了祖宗的智慧?”
吴郡陆文渊轻摇的折扇停了下来,面露思索之色:
“郑贤侄所言……不无道理。
陈善此人,确是不可按常理揣度。
观其崛起之速,用兵之诡,新政之烈,皆非常人所能及。
若朱元璋真有个闪失……”
他没有说下去,但密室内的几人都明白那未尽的含义。
一旦朱元璋失败,他们这些在背后推动围剿的世家,将直面陈善的雷霆之怒,后果不堪设想。
一直闭目养神的清河崔弘度,此刻缓缓睁开了眼睛,他那双看透了数十年宦海风云的眸子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他先是看了看态度坚决的李承业和陆文渊,又看了看面露忧色的郑泽,
最后将目光落在最为年长、也最为持重的太原王弼身上。
“王公,”
崔弘度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郑泽之虑,并非杞人忧天。
陈善,确是我等千年未遇之敌。其志不在改朝换代,而在……重塑乾坤!
对付这样的敌人,以往那种多方下注、左右逢源的策略,恐怕已然失效。
因为他要摧毁的,正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根基。
无论我们投向谁,只要他最终得势,我们都难逃一劫。”
王弼抚着雪白的长须,深深叹了口气:“崔公之意,老夫明白。
陈善与朱元璋之争,已非寻常的军阀混战,而是……道统之争,是两种天下秩序之争。
我等着看似是选择支持谁,实则是选择未来数百年的家族命运。”
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变得无比凝重:
“既然寻常手段已难保全,观望更是取死之道。
那么,为了家族的存续,为了维系这千年的道统,我们或许……必须行非常之法了。”
“非常之法?”
李承业、陆文渊、郑泽三人都看向王弼。
王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寒光:
“既然担心朱元璋独力难支,那我等……便助他一臂之力,为他找来更多的‘盟友’!
集合天下之力,以泰山压顶之势,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将陈善和他的大明,扼杀在崛起之初!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在墙壁一侧的巨幅天下舆图前,手指在上面缓缓划过:
“诸位请看,如今陈善虽据有两湖、江西、福建、广东,看似疆域辽阔,兵强马壮。
但其地缘,实则危机四伏!”
他的手指首先点向西方:
“四川,明玉珍!
此人据有巴蜀天险,粮草充足,兵力不下十万。
虽与我等交往不深,但其地处陈善上游,若顺江而下,可直捣武昌!
明玉珍素无大志,只求偏安,然则,若让他知晓陈善野心勃勃,欲一统天下,岂能坐视?
他可愿看到卧榻之旁,有猛虎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