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更多的开花弹如同冰雹般落入军阵深处,然后猛烈爆炸!
“轰!轰!轰!轰!”
连绵不绝的爆炸声汇成一片,火光不断闪现,冲击波叠加着向四周疯狂扩散!
无数的铁珠、碎铁片、瓷片如同死亡风暴,在人群中肆虐!
每一颗开花弹的爆炸,都能清空方圆数丈内的所有生命!
这已经不是战斗,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工业文明对农耕文明的、赤裸裸的屠杀!
张思道军的阵列,在如此饱和的、毁灭性的炮火覆盖下,瞬间就彻底崩溃了!
前排的士兵如同被狂风扫过的落叶,成片倒下。
中间的士兵被爆炸和横飞的弹片撕碎。
后面的士兵被这前所未有的恐怖景象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发出绝望的尖叫,转身就跑!
纪律?阵型?命令?在求生本能面前,全都成了狗屁!
人与人互相推挤、践踏,只为了能离那片死亡地带远一点,再远一点!
自相残杀造成的伤亡,甚至开始超过炮击本身!
张思道本人也被一颗在附近爆炸的开花弹掀落马下,头盔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满脸焦黑,耳朵里全是嗡嗡的轰鸣声,什么也听不见。
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到的是一片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他的军队,他纵横关陇的资本,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土崩瓦解,化为一片血肉模糊的修罗场!
“完了……全完了……”
他失神地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绝望。
张良臣、张良佐也好不到哪里去,在亲兵的死命护卫下,才勉强没有被溃兵冲散,但也是盔歪甲斜,狼狈不堪。
炮击,持续了整整五轮!
当明军的炮火终于停歇,硝烟稍稍散去,展现在世人面前的,是一片真正的人间地狱。
城北开阔地上,原本密密麻麻的七万大军,已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铺满了整个视野的、层层叠叠的尸体和挣扎哀嚎的伤员。
鲜血汇聚成了小溪,肆意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火药味。
残破的旗帜斜插在尸堆中,无主的战马在战场上惊恐地嘶鸣狂奔。
能够站立逃跑的,不足三分之一,而且全都成了惊弓之鸟,丢盔弃甲,亡命般向着来时的方向溃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陈龙站在城头,放下了望远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肃杀。
“命令骑兵营,出城追击十里,扩大战果!
步兵打扫战场,救治我方伤员,敌军……降者不杀,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南阳城北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血腥气混合着焦糊味,浓烈得令人作呕。
大地之上,尸横遍野,断戟残旗随处可见,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单方面屠戮的惨烈。
第十六军军长王焕,率领着生力军赶到战场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地狱绘卷。
纵然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也不禁为眼前这超乎想象的毁灭场景倒吸一口凉气。
“陈军长……这……”
王焕与迎上来的陈龙见面,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形容。
陈龙脸上带着激战后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他指了指远处那些正在狼奔豕突、亡命逃窜的零星溃兵,沉声道:
“王军长来得正好!张良弼主力已溃,但残部犹存,不可让其喘息!
请王军长即刻率部,协同我第十军骑兵营,全力追击!
能追多远追多远,务必最大程度歼灭其有生力量!”
“义不容辞!”
王焕抱拳,眼中闪过厉色,“这群助纣为虐的关陇匹夫,也该让他们尝尝被追杀的滋味了!
第十六军,听令!前锋骑兵团随我追击!
步兵各团展开,清剿战场残敌,降者收押,顽抗者格杀勿论!”
“杀!”
第十六军的将士们如同出闸猛虎,尤其是憋了一路气的骑兵,更是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溃兵逃窜的方向席卷而去。
一时间,南阳以北的原野上,上演了一场血腥的追逐战。
明军骑兵挥舞着马刀,如同砍瓜切菜般追杀着那些魂飞魄散、毫无斗志的溃兵。
惨叫声、求饶声、马蹄声此起彼伏。
而在这场大溃败中,张思道(张良弼)则展现了他作为老牌军阀的“保命绝技”。
炮击刚开始,在那毁天灭地的第一轮齐射中,他就凭借一种近乎本能的、
对危险极致敏锐的直觉,在令旗挥下的几乎同一瞬间,不是试图指挥,也不是愣神,
而是猛地一拉缰绳,不顾形象地滚鞍落马,死死趴在了战马侧后方,利用马匹和身边亲兵的身体作为掩护!
正是这个看似狼狈不堪的动作,救了他一命。
无数弹片和冲击波从他头顶、身边呼啸而过,他的坐骑和数名亲兵瞬间被撕碎,温热的血肉溅了他一身,
但他本人,除了被震得气血翻涌、耳鸣不止外,竟真的奇迹般没有受到致命伤!
炮声稍歇,他根本顾不上查看弟弟和部队的情况,在亲兵残部的拼死护卫下,混入最早开始溃逃的人流,头也不回地向北亡命狂奔。
他打仗几十年,身上确实无一处重伤,靠的就是这种审时度势(或者说贪生怕死)和关键时刻毫不犹豫的逃跑能力。
他专挑小路、林地穿行,不断更换破烂的衣甲,甚至丢弃了象征身份的头盔和佩刀,混在普通溃兵之中。
遇到小股明军骑兵拦截,他绝不恋战,要么利用亲兵断后,要么利用地形四散躲避,将“存人失地”的军阀保命哲学发挥到了极致。
在他这种“专业”的逃跑技巧下,竟然真的被他一路有惊无险地逃回了位于南阳盆地北部边缘的临时大营。
残阳如血,映照着同样一片狼藉、人心惶惶的临时大营。
张思道、张良臣、张良佐兄弟三人,以及少数侥幸逃回的将领,齐聚在中军大帐(也已残破不堪)内。
三人皆是盔歪甲斜,满身血污尘土,张良臣胳膊上还被弹片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只是简单包扎,依旧渗着血。
张良佐则丢了一只耳朵,脸上血肉模糊。
帐内气氛压抑得可怕,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偶尔因牵动伤口而发出的抽气声。
“大哥……我们……我们到底败得有多惨?”
张良臣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颤抖,他至今仍不敢相信白天那地狱般的经历。
张思道脸色惨白,嘴唇干裂,眼神空洞地望着帐外陆续逃回、个个带伤、惊魂未定的士兵,良久,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去……去统计一下,还有多少人……多少能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