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那两个字,像两条冰冷的蛞蝓,顺着耳道爬进林晚的脑子,留下粘腻恶心的触感。去他娘的新娘!
她算是彻底明白了,“容器”压根不是什么承载力量的器皿,那是要连皮带骨、连魂带魄,被“畏”那鬼东西彻底占了去,当成它恢复甚至重生的躯壳!
一想到自己的意识可能被那团阴影吞噬、取代,一种比恐惧更强烈的、火山喷发般的愤怒就在她胸腔里炸开。
压力锅炸了,反而催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她开始更玩命地折腾那个家族徽记。
光用牙刷柄刻在地上,效果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发狠,用磨尖的牙刷柄划破指尖,挤出血,混着铁盒上刮下来的锈粉,在地上重新勾勒那个火焰与藤蔓交织的图案。
血锈混合,画下的那一刻,她能明显感觉到不同。
周围阴影的波动更明显了,那股被包裹的安全感也更清晰、更持久了一些。
但代价是,每次画完,她都像连续干了三天重体力活,头晕眼花,太阳穴突突地跳,精神上的疲惫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这玩意儿,消耗的不是体力,是她的精神气儿。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油尽灯枯,像个在孤岛上等死的囚徒时,一个她打死也想不到的人,找上了门。
是瘦猴。
放风的时候,这女人像缕幽魂似的蹭到她旁边,也不说话,就拿那双深陷进去、布满血丝的眼睛复杂地盯着她。那眼神里有恐惧,有挣扎,还有一点林晚看不懂的东西。
瘦猴主动找上林晚,眼神复杂。
“晚……晚姐……”瘦猴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带着明显的哭腔。
林晚没吭声,冷冷地看着她,全身肌肉都绷紧了。这娘们儿是来替赵队长探口风的?还是来下套的?
“我……我不想变成李梅那样!”瘦猴突然崩溃了,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她也顾不上擦,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歇斯底里的颤抖,“我……我前几天看到他们把她从管道班抬出来……换地方……她……她都快不成人形了!身上……身上都是黑色的……像沥青一样的东西……还在动!”
她猛地抓住林晚的胳膊,手指冰凉,像铁钳。“仪式……就在明晚!锅炉房底下!”她凑到林晚耳边,气息喷在她皮肤上,带着一股绝望的酸臭,“需要‘纯净的恐惧’……还有‘血脉的引子’……你……你就是那个引子!”
瘦猴并非来威胁,而是来求助的!她哭着说,她不想变成李梅那样,她看到李梅从管道班被抬出来过一次,已经几乎没有人形了。她透露:“仪式需要‘纯净的恐惧’和‘血脉的引子’……就在明晚,锅炉房地下……”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明晚!这么快!
“你怎么知道?”她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有……有条路!”瘦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语速极快,“一条老的维修通道,废弃很多年了,能通到仪式地点附近!是……是以前一个老犯人告诉我的,她……她后来也疯了,说里面能听到‘回响’……”
瘦猴说,她知道一条通往仪式地点附近的、废弃的维修通道,是以前一个老囚犯告诉她的,那人也曾是“贡品”,后来疯了。
通道?林晚心脏猛跳。这会不会是赵队长和“畏”设下的圈套?就等着她自投罗网?
瘦猴看出她的怀疑,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屈辱和决绝的神情。她猛地撸起自己囚服的袖子,露出手臂。
林晚倒吸一口冷气。
瘦猴干瘦的手臂上,从手腕到手肘,密密麻麻,布满了用指甲或者其他尖锐物刻出来的字!全都是“饿”字!一个叠着一个,有些已经结痂,变成暗红色的凸起疤痕,有些则还新鲜,边缘红肿,甚至微微渗着血丝!看上去触目惊心!
“看见了吗?!”瘦猴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有种豁出去的疯狂,“这是‘忠诚’的标记!每上交一份‘贡品’,或者‘引导’一个新人……就要刻一个!用指甲,生生刻进去!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她眼中的恐惧和绝望,不像假的。那手臂上的累累伤痕,更做不了假。
林晚怀疑这是陷阱。瘦猴为了取信于她,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用指甲刻出的“饿”字,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在渗血。“这是‘忠诚’的标记……每贡献一份贡品,就要刻一个……我受够了!”她眼中是真实的恐惧与绝望。
林晚看着那双濒临崩溃的眼睛,和那条惨不忍睹的手臂,心里的天平倾斜了。她需要信息,需要任何可能的机会。这是一场赌博,赌瘦猴的恐惧和求生欲是真的。
“把通道的位置画给我。”林晚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果我能搅黄了这仪式,我想办法带你一起走。”
瘦猴像是瞬间被抽空了力气,瘫软了一下,随即又强打起精神,用力点头。她飞快地用树枝在泥土上画了个极其简略的示意图,标注了几个关键拐弯和一个看起来像是阀门或者井盖的符号。
“从这里下去……一直往东……小心……里面有‘回响’……”她反复强调着这个词。
林晚决定赌一把。她让瘦猴画出通道地图,并约定如果自己能破坏仪式,会尽力帮她摆脱控制。
两人迅速分开,像从未接触过。
然而,就在林晚回到牢房,脑子里还在反复记忆那个简陋地图后不到半小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呵斥声,夹杂着女人尖利的哭喊。
林晚心头一紧,冲到门口,透过栅栏缝隙往外看。
只见瘦猴被赵队长和两名眼神呆滞的狱警一左一右架着,正死狗一样往禁闭室的方向拖。她头发散乱,脸上有清晰的巴掌印,双腿乱蹬,拼命挣扎。
就在她被拖过林晚牢房门口的那一刻,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找到了栅栏后的林晚。
她的嘴巴被捂住,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呜”声,但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绝望。她用尽最后力气,对着林晚的方向,无声地、口型清晰地喊出了两个字:
“……骗……的……”
反转: 然而,就在瘦猴离开后不久,林晚听到外面传来喧哗。她冲到门口,看到瘦猴被赵队长和两名狱警拖着走向禁闭室的方向。瘦猴拼命挣扎,看向林晚牢房的方向,用口型绝望地喊:“……骗……的……”
林晚的心瞬间沉到了底,手脚一片冰凉。
骗?什么骗?是瘦猴骗了她?这通道根本就是陷阱?还是……赵队长早就发现了瘦猴的动摇,刚才的一切都是在演戏给她看?那句“骗的”,是在警告她别上当,还是在绝望下的胡言乱语?
那条通道,究竟是绝境中的一线生机,还是直通地狱的快捷入口?
林晚心沉到谷底。是瘦猴背叛了她,还是赵队长早就发现了瘦猴的动摇?这条所谓的通道,是生路,还是直通陷阱?
一整个下午加傍晚,林晚都像在油锅里煎。她反复回想瘦猴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手臂上的每一个“饿”字。那绝望,不像演的。但那句“骗的”,又像根毒刺,扎在她心里。
深夜,牢房里一片死寂。就在林晚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时,极其轻微的“沙沙”声从门缝传来。
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一张折叠成指甲盖大小、边缘粗糙的纸条,被人从门缝底下塞了进来。
林晚等了几秒,才悄无声息地滑下床,捡起纸条。展开。
纸条很小,是从什么包装纸上撕下来的,字迹歪歪扭扭,是用某种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干透的液体写成,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是血。
“通道是真的。但我被标记了。小心‘回响’。”
背面,用同样的血,简单勾勒出了通道入口的位置,比下午画的要稍微详细一点,旁边还多了个颤抖的箭头,指向图案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