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步行街。
原本繁华的商业区,此刻乱作一团。警笛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关于“怪病”的传闻已经压不住了——有人在大街上突然发狂,力大无穷,见人就咬;有人则像是丢了魂一样,呆立不动,直到身体突然坍塌成一滩黑水。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一个凄厉的女声划破了混乱。
在一辆侧翻的轿车旁,一个年轻的母亲正死死护着怀里的小女孩,而周围几个眼神空洞的“疯子”正摇摇晃晃地围了上去。
“住手!!”
一道金光从天而降。林天佑手持一根随手抄来的钢管(为了不惊世骇俗,他暂时没用神通),如猛虎下山,几棍子将那几个“疯子”打飞出去。
“快走!去那边!”
林天佑护在那对母女身前,正义感爆棚。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小女孩大约五六岁,扎着羊角辫,哭得梨花带雨,那双大眼睛里满是恐惧。
“大哥哥……我怕……”小女孩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想要抓林天佑的衣角。
林天佑心都要化了,连忙伸手去拉她:“别怕,哥哥带你们……”
“跪下。”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这声音不大,却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口。
林天佑动作一僵。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个原本哭得楚楚可怜的小女孩,突然像个充气过度的气球一样,在那声“跪下”的命令中——
砰!
炸了。
不是血肉横飞,而是化作了一团腥臭的黑色粘液,溅了那“母亲”一身。而那个“母亲”也在瞬间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嘶吼,身体扭曲,随后同样炸裂开来,化作黑烟消散。
“……”
林天佑保持着伸手的姿势,整个人僵在原地。
那黑色的粘液溅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
他慢慢转过头。
顾北辰站在人群之外,一身黑衣,面无表情。
他的双眼虽然看似看着这边,但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那瞳孔深处毫无焦距——因为视觉,也开始模糊了。他全靠“心眼”锁定了那两个伪装成人类的高阶虚兽。
“哥……?”
林天佑的声音在颤抖。
在他的视角里,他根本没看清那是怪物。他只看到那个小女孩在顾北辰的一声令下,死了。
“你在干什么?!”林天佑猛地站起来,双眼通红,“她们是人啊!!那是对母女啊!!”
周围惊魂未定的群众也开始指指点点,恐惧地看着顾北辰。
“杀人了……”
“那个瞎子……他是魔鬼吗?”
“刚才那是法术?他是邪教徒!”
舆论的风向瞬间倒戈。顾北辰成了那个冷血的屠夫。
顾北辰听着周围嘈杂的辱骂声。
听力虽然还在,但有些嘈杂。
他迈步走向林天佑。每走一步,他的心都在滴血,但他的脸却像是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人?”
顾北辰走到林天佑面前,冷冷地开口。
“你看清楚了吗?那是人?”
“怎么不是人!她还在哭!她还在喊救命!”林天佑情绪激动,一把揪住顾北辰的衣领,“你为了消灭怪物,连无辜的人都要杀吗?这算什么救世!这算什么天道!”
顾北辰任由他揪着领子。
他感觉不到窒息(触觉缺失),但他听得出弟弟声音里的失望和愤怒。
这正是他想要的。
林天佑太容易相信表象了。如果不让他感到“痛”,下一次他就会死在这些伪人手里。
虚兽的伪装,连六道神眼都难以识破,唯有顾北辰那双看透因果的“瞎眼”能看穿。
但他不能说。
一旦说了,林天佑就会依赖他。
而他……护不了天佑太久了。
“林天佑。”
顾北辰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松手。”
“我不松!你给我解释清楚!!”林天佑咆哮着。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彻街头。
世界安静了。
林天佑偏着头,脸上火辣辣的疼。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从小到大,顾北辰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他说,更别说打他。
顾北辰的手停在半空。
他的手掌在颤抖。
不是因为疼(他感觉不到),而是因为……心在颤。
那只手掌已经麻木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有没有把弟弟打坏。
“因为你蠢。”
顾北辰收回手,负手而立,用那双开始有些涣散的眼睛,冷冷地“盯”着林天佑。
“你也配称作‘六道之主’?”
“连人鬼都分不清,只会被廉价的同情心左右。刚才若不是我出手,你已经被那个‘小女孩’吞噬了道基,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你所谓的正义,就是这种愚蠢的自杀行为吗?”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扎在林天佑的心上。
“我……”林天佑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
顾北辰打断了他。
他转过身,不再看林天佑,留给他一个冷漠绝情的背影。
“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出手。”
“既然你没长脑子,那就听话。做一把听话的刀,总比做一个送死的蠢货强。”
说完,顾北辰迈步离开。
人群自动为这个“恐怖”的男人让开一条路。
谁也没看到。
在转身的那一瞬间,顾北辰咬紧了牙关,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刚才动用“言灵”秒杀两只高阶虚兽,加上情绪的剧烈波动,反噬来了。
但他感觉不到痛。
他只能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的疲惫。
……
苏小曼一直躲在人群角落里。
她看到了全过程。
她看到了顾北辰打完那一巴掌后,藏在袖子里那只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
她也看到了顾北辰转身时,眼角那一闪而过的水光。
她捂着嘴,拼命压抑着哭声。
她想冲上去抱住那个孤独的男人。
想告诉林天佑真相。
但她不能。
顾北辰那个“嘘”的手势,像是一道封印,锁住了所有的真相。
林天佑站在原地,看着哥哥远去的背影。
那个背影,依然挺拔,依然强大。
但他却觉得……那么陌生。
那么遥远。
“……哥,你变了。”
林天佑喃喃自语。
他眼中的光,黯淡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从未有过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