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最终在望江楼下戛然而止。
“吱呀——”
古楼那不堪重负的大门被粗暴地撞开,紧接着,是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正顺着那条狭窄的侧门楼梯,向着二楼急速逼近!
“天佑,警察来了!” 林清寒一个激灵,瞬间从那劫后余生的松弛感中惊醒,她看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老周,又看了一眼那个被青金色藤蔓捆缚成粽子、同样昏死过去的玄阴子,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这怎么解释?!”
凡尘俗世,有凡尘俗世的规矩。
你可以和玄机阁斗法,可以引动建木之力,但你没法和冲进来的警察解释,地上这个黑袍人为什么会被“地板长出来的树枝”给捆住了。
林天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和神息耗尽后的眩晕感。他那双碧绿色的眸子在昏暗的书房中一扫,最后定格在玄阴子的身上。
“姐,扶我一下。”
林清寒连忙搀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入手一片冰凉,全是冷汗。
林天佑借着她的力,一步一步,走到那个诡异的“木茧”之前。
“天佑,你……”
“没时间了。”
林天佑打断了她,将那只泛着青金色光芒,依旧在微微颤抖的手,重重地按在了木茧之上。
“顾大哥说过,万物有灵,尘归尘,土归土。” 他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这座古楼因他而遭劫,也当因他而……新生。”
“建木神息,转!”
他将体内最后、也是最精纯的一缕建木本源之力,渡入了那片“活”过来的地板之中 。
“咯吱——咯吱——!”
整间书房,所有的木质结构,都发出了欢愉的悲鸣!
在林清寒和门口刚刚苏醒、正一脸茫然的老周那震惊的目光中,那捆缚着玄阴子的青金色藤蔓,竟像是拥有生命的巨蟒,缓缓地,将那个黑袍人,拖向了……地板!
古老的柚木地板,竟像是水波一般荡漾开来,将玄阴子的身体,一寸一寸地,吞没了进去!
“轰!”
沉重的脚步声终于到了门口!
“警察!不许动!手举起来!”
三道刺眼的手电筒强光,像是利剑般劈开了书房的黑暗,精准地锁定了背对着门口,正缓缓站直身体的林天佑,以及他身旁一脸戒备的林清寒。
而他们脚下,那片吞噬了玄阴子的地板,已经彻底恢复了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加光洁厚重,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赵队!这里有两个人!”
“还有…… 还有一个工人倒在地上!好像是中暑了!”
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警员紧张地喊道。
“把工人抬出去,叫救护车!”
一个沉稳、沙哑,充满了威严的声音响起。
灯光打开,一个身穿深色夹克、面容冷硬如花岗岩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约莫四十出头,身材高大,一双鹰隼般的眸子,正带着审视与极强的压迫感,在林天佑和林清寒身上来回扫视。
江城刑侦支队,一支队长——赵刚。
赵刚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眉头瞬间拧成了川字。
这现场,太诡异了。
满地的狼藉,腐朽的书籍,破碎的字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 霉味、腐朽味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老周的)。
但最诡异的是,这间房的木质结构——无论是地板还是书桌,都泛着一层新生的、不正常的油润光泽,仿佛刚刚被人用最顶级的精油保养过,与四周那腐朽的环境格格不入。
“姓名,身份,为什么会在这里?” 赵刚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他死死地盯着林天佑。
直觉告诉他,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有些虚弱过头的年轻人,是这起诡异事件的核心。
林清寒上前一步,将林天佑挡在身后,她早已恢复了林氏集团掌门人的气场,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赵队长,你好。我叫林清寒,林氏集团的总裁。这是我弟弟,林天佑。”
“我们是受望江楼修缮工程的孙工头邀请,前来勘察古楼风水隐患的。”
“风水?” 赵刚挑了挑眉,接过名片,看都没看,只是冷笑一声,
“林小姐,现在是凌晨六点,你们勘察风水,需要把人勘察到医院去吗?”
他指了指门外被抬走的老周。
“那是意外。” 林清寒面不改色,“我们刚到,就发现这位周师傅昏倒在门口,似乎是…… 煤气中毒。”
“煤气中毒?” 赵刚的眼神更冷了,“在这座通风良好、连电都没通的百年古楼里?林小姐,你这个谎话,连你自己都不信吧?”
他缓缓逼近一步,那股常年与悍匪打交道而练就的煞气,扑面而来:“我再问一遍,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那个袭击你们,或者被你们袭击的人…… 在哪?”
他不是瞎子,他能闻到空气中除了霉味之外,还有一股硝烟般的、能量碰撞后残留的焦糊味。
林清寒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眼前的男人,不好糊弄。
就在她思索着如何编造一个更合理的借口时,一直沉默的林天佑,却突然开口了。
“赵队长。”
他的声音很轻,很虚弱,却成功地让赵刚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你才是那个,有大麻烦的人。”
“你说什么?” 赵刚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昨晚,又没睡好,对吗?” 林天佑抬起他那双碧绿色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准确的说,是从三个月前开始,每到凌晨三点,你的左侧肩胛骨,就会准时刺痛,如坐针毡,让你无法安睡。”
“轰!”
赵刚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道惊雷!
这件事,是他最大的秘密!他去过最好的医院,做过所有的检查,结果都是“一切正常”!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是压力过大,产生了幻觉!
这件事,除了他自己,和他的私人医生,绝无第三人知道!
“你…… 你怎么知道?!” 赵刚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他的手,甚至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配枪!
“我还知道,” 林天佑无视了他那充满威胁的动作,继续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淡的语气说道:
“去年清明节,你去过江城东郊的‘英烈山’公墓。你在九号碑前,捡到了一枚生了锈的、旧式的子弹壳。你觉得它有纪念意义,就带回了家,放在了你的书桌上。”
“你……”
赵刚的脸色,已经从震惊,变成了彻头彻尾的…… 恐惧!
他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年轻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如果说肩胛骨刺痛,还可以用“蒙”来解释。
那清明节捡到弹壳这件事,他连自己的老婆都没告诉过!
眼前这个人,不是人!是魔鬼!
“那枚弹壳,沾染了它主人生前未散的怨气与煞气。” 林天佑缓缓地吐出了最后的诊断,“它在你书桌上放了一年,已经与你的气机相连。那股‘阴煞’ ,已经侵入你的心脉。”
“你肩胛骨的刺痛,只是前兆。”
他抬起眼,平静地,宣判了这位铁血警官的“死刑”。
“最多…… 再过七天。煞气攻心,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你。”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窗外,那越来越近的救护车鸣笛声在提醒着赵刚,这一切都是现实。
赵刚的手,握着枪柄,青筋暴起,手心里却已满是冷汗。
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你…… 究竟想说什么?”
林天佑看着他,那双碧绿色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金色的功德之光。
“赵队长,我们做个交易。”
“我救你的命。”
“而你…… 相信我刚才说的每一个字,将这起案子,以‘古楼年久失修,沼气泄漏’结案。至于那个真正该被抓的人……”
林天佑看了一眼那片光洁的地板,淡淡道:
“他已经…… 畏罪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