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栖云观,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丝敲打着残破的瓦砾和宽大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将这方天地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
墨渊站在主殿残存的屋檐下,望着庭中积起的小小水洼,眉头微锁。天气的变幻本属寻常,但他心中那丝自离开心渊后便未曾散去的隐忧,却随着这阴沉的雨色,悄然放大了。
云汐坐在他身后的石阶上,抱着焦尾琴,却没有弹奏。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墨渊的背影,看着他肩线微微绷紧的弧度。连日的记忆碎片侵袭和那无形的隔阂,让她变得异常敏感。她能感觉到,墨渊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警惕。
“这雨……”云汐轻声开口,打破了雨声中的沉寂,“有点凉。”
墨渊转过身,他的目光掠过她,看向庭院之外更远处的山峦。雨幕之中,那些山峰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
“嗯。”他应了一声,走到她身边坐下,“山雨欲来。”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云汐却捕捉到了那四个字里蕴含的、不同寻常的意味。这不是在评论天气。
“是……守契人吗?”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琴,同心珏传来稳定的温热,似乎在安抚她的不安。
“不完全是。”墨渊的视线依旧落在远方,仿佛能穿透雨幕,看到某些无形的东西,“旧的契约崩解,新的平衡尚未完全稳固。这片区域,现在像一块暴露在空气中的新鲜伤口,会吸引很多东西,也会……滋生变数。”
他说的“东西”和“变数”,让云汐的心微微下沉。她想起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难道那也是“变数”的一种?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极其细微的“咔擦”声,传入两人耳中。
声音来自庭院中央,那株半边焦黑的老树。
两人同时望去。只见在那焦黑的树干上,一道原本并不起眼的、干枯的裂缝边缘,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闪烁着幽微蓝光的冰霜!
那冰霜并非雨水冻结所致,因为它只在那一小片区域凝结,周围的树干和树叶依旧被雨水打湿,呈现出深色。那幽蓝的光芒,更是带着一股不属于此间天地的、纯粹的死寂与终结之意。
雨丝落在冰霜上,不是将其融化,而是直接被冻结,化为更多闪烁着蓝光的冰晶,使得那片霜痕在缓慢地扩大!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并非物理上的低温,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规则性的冰冷,开始以那株树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
云汐打了个寒颤,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那寒意冻结。同心珏立刻散发出更强烈的暖意,将她护住。
墨渊猛地站起身,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规则……在排斥我们。”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果然如此的冷意,“或者说,是在排斥由我们缔造的那份‘新契’。这霜痕,是旧秩序崩溃后,世界规则进行‘自我修复’时,产生的‘排异反应’。”
他看向云汐,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凝重:“它比守契人更纯粹,也更……无法沟通。它只是规则,冰冷无情的规则。”
雨,依旧下着。
庭院中,那抹不断蔓延的幽蓝霜痕,如同一个沉默而坚定的宣告者,打破了他们短暂的安宁。
它无声地告诉两人,心渊之中的胜利,或许只是一个开始。在现实这片更为广阔而复杂的战场上,他们的新生,他们的“新契”,依然脆弱不堪,正面临着整个世界根基规则的审视与考验。
希望如同风雨中摇曳的烛火,而那抹代表着绝对秩序的幽蓝霜痕,正携着无尽的寒意,步步紧逼。
墨渊将云汐护在身后,面对着那不断扩大的霜痕,周身气息沉凝如临大敌。
真正的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