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带着凛冽的寒意,却吹不散林府内日益浓厚的年节气氛。府中各处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映着未化的积雪,显得格外喜庆。下人们忙碌地穿梭着,搬运年货,擦拭器物,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辞旧迎新的期盼。
云汐(林微澜)这几日几乎被林母和二姐拉着,沉浸在过年的各种准备中。她第一次亲身参与这般古色古香的年节筹备,看什么都觉新鲜。
这日,林清月正指挥着丫鬟们在厅堂悬挂新写的春联,云汐在一旁帮忙扶着梯子,仰头看着那笔力遒劲的“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不由轻声念出。
“微澜也懂品鉴书法了?”林清月低头看她,眼中带着笑意。
云汐脸微红:“只是觉得这字写得真好,意思也好。”她顿了顿,轻声感叹,“二姐,我以前从没觉得,过年是这样……热闹又温暖的事情。”
林清月目光柔和下来,拍了拍她的手:“以后年年都会如此。”
另一边,林修远正带着几个小厮在院中试放鞭炮,噼啪作响,引得众人一阵欢笑躲闪。林母则忙着核对送往各府的年礼单子,时不时唤云汐过去,问她觉得哪样添减是否合适。
墨渊依旧守在云汐附近,只是他的位置从听雪轩扩大到了整个林府核心区域。他看着这府中上下洋溢着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喜悦与忙碌,那种陌生的、名为“幸福感”的暖流,愈发汹涌地冲击着他冰冷的内心。
“原来,寻常人家的‘年’,是这样的。” 他看着云汐被林修远恶作剧般扔过的小鞭炮吓得轻呼,随即又忍不住笑起来;看着她笨拙地跟着丫鬟学剪窗花,剪出一堆四不像,自己却乐在其中;看着她被林母塞了一块刚蒸好的年糕,烫得直呵气,眼里却满是满足的光……这些琐碎、喧闹,甚至有些幼稚的画面,与他过往二十年的死寂与血腥,形成了荒诞而温暖的对比。
他甚至被林修远不由分说地塞了一身簇新的、与其他护卫同款的靛蓝色棉袍。“过年了,都换新的!图个吉利!” 林修远拍着他的肩膀,语气不容拒绝。墨渊握着那柔软厚实的新衣,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作。
夜幕降临,府中灯火通明,预备着明日的小年夜饭。云汐终于得了空,抱着一个手炉,悄悄溜到回廊下透气。墨渊无声地跟了过去。
廊下挂着灯笼,红光映着雪色,静谧而美好。
“阿七,”云汐看着院中厚厚的积雪,忽然轻声问,“你以前……是怎么过年的?”
墨渊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怎么过年?作为“玄枭”,他没有“年”。那一天与任何一天并无不同,或许只是任务目标更容易松懈,更适合暗杀。
他的沉默,云汐似乎懂了。她没有追问,只是望着漫天细碎的雪花,柔声道:“今年,我们一起过年。”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块投入心湖的暖石,在墨渊心底漾开层层叠叠的波纹。“我们”……“一起”……
府内传来林母呼唤云汐用晚膳的声音。
云汐应了一声,转身往回走,经过墨渊身边时,脚步微顿,从袖中取出一个歪歪扭扭、勉强能看出是“平安”二字的红色剪纸,塞到他手里。
“我剪的……第一个勉强能看的。”她声音带着些许不好意思,飞快地说完,便低着头快步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厅堂。
墨渊独自站在廊下,低头看着掌心那枚粗糙却无比用心的红色剪纸。冰冷的指尖触碰到的,是纸张的粗糙纹理,却仿佛有一股灼热的暖流,顺着指尖,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最终狠狠撞击在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他缓缓收拢手指,将那枚小小的“平安”,紧紧攥在手心。
岁暮天寒,呵气成霜。可他站在这里,却感觉不到一丝冷意。那份属于“阿七”的、笨拙而真实的幸福感,如同这廊下温暖的灯火,将他的世界,悄然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