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的寒冷开始褪去,但压抑的气氛却像一层厚重的冰壳,牢牢封冻着城堡的每个角落。
乌姆里奇的统治进入第二周,调查行动组的脚步在走廊里越来越频繁,学生们交换眼神时都带着警惕,说话前会先看看周围。
拉文克劳和格兰芬多塔楼之间,那条连接走廊成了哈利和秋·张最后的战场。
不是激烈的争吵,而是缓慢、冰冷、像锈蚀的铰链一样令人窒息的沉默破裂。
“她不是故意的,哈利。”秋的声音很轻,带着疲惫和一丝恳求,“玛丽埃塔脸上的那些……脓疱。她告诉我了,乌姆里奇用了吐真剂,还威胁她母亲的工作……她也是被逼的。”
哈利站在窗前,背对着她,手指紧紧扣着窗台边缘,指节发白。
窗外,黑湖的冰正在融化,露出深黑色的、令人不安的水面。
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被逼的?”哈利重复这个词,声音干涩,“所以她就出卖了我们所有人?出卖了d.A.,出卖了邓布利多校长,出卖了你——她最好的朋友?”
“你不明白那种压力——”秋试图走近,但哈利猛地转身,绿眼睛里燃烧着她从未见过的愤怒和失望。
“我明白背叛!”哈利的声音提高了,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他立刻压低,但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我明白信任被践踏是什么感觉!她签了名,赫敏警告过所有人,签名意味着承诺!而她选择了魔法部和乌姆里奇!”
“她选择了保护她的家庭!”秋也激动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也知道她哪怕是被迫干出了这样的事情对我们都是一种背叛,可是…她不能看着家人因为自己的错而失去一切!如果是我妈妈被威胁,我……”
她停住了,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哈利的脸色瞬间变得黑的吓人。
长久的沉默。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是两个斯莱特林学生,正朝这边走来。
秋慌乱地抹了把脸,哈利则迅速调整表情,恢复成平时那副紧绷但平静的模样。
“我得走了。”哈利生硬地说,转身就要离开。
“哈利,等等——”秋抓住他的袖子。
哈利停住了,但没有回头。
“你知道最让我失望的是什么吗,秋?”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不是你替玛丽埃塔说话。而是在这一切发生之后——在邓布利多校长被迫离开,在我们所有人都被监视,在乌姆里奇把霍格沃茨变成监狱之后——你仍然觉得,她可以被理解,可以被原谅。”
他轻轻挣开她的手。
“也许……我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说完,他大步离开,留下秋独自站在走廊里,泪水终于滑落。
脚步声远去,那两个学生也转进了另一条走廊,空荡荡的拱门下,只剩下一个女孩无声的哭泣和一段刚刚逝去的、过于年轻也过于沉重的恋情。
…
… …
晚上九点,宵禁前最后一小时。
哈利、罗恩和赫敏披着隐形衣,小心翼翼地溜出城堡,穿过潮湿的草地,朝海格的小屋走去。
牙牙的吠叫在远处响起,但很快被压制下去——海格显然在等他们。
小屋的门开了一条缝,海格巨大的身影探出来,紧张地左右张望,才招手让他们进去。
屋里比平时更拥挤,因为多了另一个“客人”。
格洛普蹲在壁炉旁,几乎占满了那侧空间。
他比海格还高出至少两个头,肩膀宽得像一堵墙,粗糙的皮肤在火光下呈灰褐色,头发乱糟糟地垂到肩上。
他穿着用兽皮和粗布勉强拼凑的衣服,正用一根粗壮的手指笨拙地戳着海格给他的一盆炖菜,大部分都洒在了胸前。
“这是格洛普。”海格低声说,脸上混合着骄傲、担忧和疲惫,“我弟弟。”
三人目瞪口呆。
他们听海格讲过东欧之行,知道他找到了同母异父的巨人弟弟,但亲眼看见完全是另一回事。
格洛普抬起头,用一双异常单纯、近乎孩童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然后咧嘴笑了,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
“鲁伯……朋友?”格洛普的声音低沉得像远处的雷声,说话很慢,每个字都像是费力挖出来的。
“对,朋友。”海格温柔地说,拍了拍格洛普巨大的手臂,然后转向哈利他们,压低声音,“我不能再把他藏在禁林深处了。乌姆里奇的调查组最近在禁林边缘活动,说是‘检查安全隐患’,实际上鬼知道他们在找什么。而且……格洛普很孤独。他智力不高,像个孩子,需要和人接触,需要学习。”
赫敏终于找回了声音:“海格,你是想……让我们照顾他?”
“不是全天候照顾!”海格连忙说,“就是……有时候陪他说说话,教他点简单的东西。比如怎么用勺子——”他指了指那盆洒了一半的炖菜,“怎么不把东西弄坏。你们知道的,巨人……力气大,但控制不好。”
罗恩张着嘴,看了看格洛普,他正试图把整个炖菜盆端起来往嘴里倒,又看了看海格。
“你确定我们能……教他?我是说,他抬抬手就能把我们拍成肉饼。”
“格洛普很温和!”海格坚持,但声音里有一丝不确定,“他只是……不懂。就像牙牙小时候,需要耐心。”
哈利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
“为什么找我们,海格?为什么不是告诉麦格教授,或者……其他老师?”
海格的表情变得复杂。
他搓着大手,看了看格洛普,又看了看三个孩子,声音压得更低。
“麦格教授现在忙得焦头烂额,乌姆里奇把所有压力都推给她和斯内普。至于其他老师……”他顿了顿,“我不确定谁值得信任。乌姆里奇在教职工里也有眼线。但你们……邓布利多校长信任你们。而且你们是……我的朋友。”
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但很重。
罗恩挺直了背。
哈利感到胸腔里那块自从秋离开后就一直冰冷坚硬的东西,裂开了一条缝。
“我们会帮忙的,海格。”赫敏坚定地说,“但我们需要计划。在哪里见面?什么时候?如果被乌姆里奇的人发现——”
“禁林深处,独角兽领地附近。”海格说,“那里很隐蔽,而且独角兽能感知恶意,如果有人接近,它们会提前警示。时间……每周两三次,宵禁后,我会让牙牙去接你们。”
格洛普似乎听懂了部分对话,他放下炖菜盆,动作仍然粗重,盆底在地板上磕出响声,但他笨拙地向哈利伸出手,手掌大得像扇门板。
“朋……友?”
哈利看着那只巨手,又看看格洛普单纯期待的眼睛。
他想起了很多事。
被排斥的感觉,被误解的痛苦,渴望被接纳的孤独。
也许巨人和“大难不死的男孩”之间,并没有那么大的不同。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格洛普的手指指尖。
“朋友。”
格洛普高兴地发出低沉的隆隆声,像远处山体的震动。
那晚离开海格小屋时,隐形衣下,三人的心情都很复杂。
沉重,但多了一份奇异的责任感。
在乌姆里奇制造的恐怖统治下,在邓布利多缺席的迷茫中,照顾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单纯的巨人弟弟,似乎成了一种无声的反抗,一种对善良和承诺的坚持。
…
… …
深夜,地窖。
泽尔克斯刚结束和凯尔的通话。
他揉了揉太阳穴,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专注的锐利。
斯内普从内室走出来,刚洗过澡,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
他换上了简单的黑色睡衣,外面松松披着袍子。
看到泽尔克斯还坐在书桌前,他皱了皱眉。
“你应该休息了。”斯内普的声音低沉,少了白天的尖锐,多了夜间的沙哑,“明天还有五年级的炼金术考核,你要监考一整天。”
“你也一样。”泽尔克斯抬头,对他微笑,“五年级的魔药理论考试,然后是七年级的高级魔药准备。乌姆里奇还要求所有考试卷提前一周提交审查——她认为‘某些试题可能含有颠覆性思想’。”
斯内普发出一声厌烦的鼻息,走到泽尔克斯身后。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手指轻轻按在泽尔克斯紧绷的太阳穴上,开始缓慢地按摩。
泽尔克斯闭上眼睛,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
这个动作确实是泽尔克斯的习惯。
每当斯内普因为魔药研究、学校事务、或者那些无法言说的双重间谍压力而头痛时,泽尔克斯的手指总会找到那些紧绷的肌肉,用恰到好处的力道让它们放松。
而现在,角色互换了。
这是一种无声的默契,一种疲惫生活中的微小救赎。
在乌姆里奇制造的荒谬高压下,在邓布利多缺席的权力真空中,在伏地魔阴影日渐浓厚的威胁下,这个地窖成了他们仅有的避风港。
而彼此,成了对方唯一的锚。
按摩持续了几分钟。
泽尔克斯的呼吸逐渐平缓,肩颈的线条明显放松下来。
然后,他感觉斯内普的手停下了,但没有离开,而是轻轻环过他的肩膀,从背后抱住了他。
一个真正的、安静的拥抱。
斯内普的下巴搁在泽尔克斯头顶,手臂环着他的胸膛,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传递过来。
泽尔克斯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平稳而有力,像黑暗中的钟摆。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拥抱,但以往通常是泽尔克斯主动,斯内普去接受和回应。
而这次,是斯内普主动的。
在一天疲惫的工作后,在批改了上百份试卷、应付了三次乌姆里奇的“紧急会议”、处理了费尔奇关于“疑似违禁魔法物品”的疯狂报告后,他主动伸出手,抱住了自己的伴侣。
因为太累了。
因为需要确认彼此的存在。
因为在外面那个越来越疯狂的世界里,只有这个人能理解这种疲惫的深度,也只有这个怀抱能提供真正的安宁。
泽尔克斯没有动,只是放松地靠在斯内普怀里,手轻轻覆在对方环在自己胸前的手臂上。
他的指尖摩挲着斯内普睡衣的布料,感受着底下坚实的手臂肌肉和温热的皮肤。
“英国魔法部那边,”泽尔克斯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但声音很柔和,像夜间的低语,“执行司司长已经开始行动了。他‘发现’了几份乌姆里奇之前处理过的文件有问题——越权审批,程序违规。虽然动不了她的职位,但能削减她的影响力。”
斯内普“嗯”了一声,呼吸拂过泽尔克斯的银发。
“但有些慢了。”
“我知道。”泽尔克斯说,“但我们需要她再疯狂一点,再过分一点。直到连福吉都保不住她。”他顿了顿,“霍格沃茨的学生们……已经开始反抗了。不是大规模抗议,是小动作。走廊里的油漆脚印总是出现在调查组经过的地方。乌姆里奇办公室的门把手上时不时会被涂满黏胶。她的猫形装饰盘昨天碎了三个,没人知道怎么碎的。”
斯内普的胸膛传来低沉的震动——他在笑,一个无声的、黑暗的笑。
“幼稚。”
“但有效。”泽尔克斯也笑了,“她在消耗自己的权威。每一次‘调查’一无所获,每一次‘惩罚’激起更多怨恨,都在削弱她的控制力。而且……”
他转过身,在斯内普怀里调整姿势,变成面对面,双手环住对方的脖子,冰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两潭深水。
斯内普看着他,黑色的眼眸深邃如夜。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手指轻轻拂过泽尔克斯的脸颊,拂过那枚冰蓝色的眼睛下方淡淡的阴影。
预言带来的噩梦仍在侵扰,只是现在有他在身边,那些噩梦不再那么可怕。
“你还在消耗自己。”斯内普最终说,声音低哑。
泽尔克斯将额头抵上斯内普的额头,“没事,会没事的。”
他们在昏暗的光线中安静相拥,像两只在风暴中互相依偎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