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长老的“观星台”,并非一座传统意义上的高台,而是千机城能量脉络的核心节点之一,位于城市最深处,被层层叠叠的强大禁制与星空阵法所笼罩。这里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星光如水银般流淌,置身其中,仿佛与浩瀚宇宙仅有一线之隔。
林晚四人被安置在观星台侧翼的几间静室内。这里的防御强度远超客卿区域,更有星轨长老的意志时刻笼罩,堪称千机城最安全的地方。影阁的杀手再猖狂,也绝无可能在此地发动第二次袭击。
劫后余生,众人心情各异。
火锤和墨渊抓紧这最后的时间调息恢复,经历昨夜一战,他们更深刻地认识到自身实力的不足,以及对强大力量的渴望。墨渊甚至向星轨长老求教了一些关于稳定神魂、加速本源恢复的秘法,显然,重返宗门、清理门户的执念,因这次袭杀而变得更加迫切。
赤离则显得有些烦躁,他似乎在为昨夜未能留下那些杀手而耿耿于怀,也更清晰地意识到了此行望渊角的凶险远超预期。他不再整日不见人影,反而大部分时间都留在观星台,要么拉着林晚分析可能遇到的敌人和陷阱,要么就对着星空发呆,不知在盘算什么。
而林晚,在服用了天机阁提供的疗伤丹药后,伤势迅速稳定。她依旧是那副看似平静,甚至有些懒散的样子,但内心深处,那场近距离的死亡体验,让她一直秉持的“摆烂”心态,悄然发生了一丝改变。
绝对的摆烂,需要绝对的实力作为后盾。 否则,连躺平的资格都没有。
她依旧不想主动卷入纷争,不想去争权夺利,但至少,需要有在风暴中保全自身、并守护身边少数几人的能力。否则,所谓的“摆烂”,不过是任人宰割的借口。
这种心态的转变,让她对力量的恢复,多了几分之前不曾有的迫切。她不再仅仅依赖《万物一味》心法和星辰源液的缓慢滋养,开始更加主动地去感悟、去沟通丹田内那枚被星辉薄膜包裹的时空道种。
在观星台这处与星空法则无比亲近的环境中,她似乎捕捉到了一些独特的韵律。
这一日,她正尝试引动一丝微弱的星辰之力,去触碰那时空道种,静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门外站着的是玄玑真人。
“林客卿,星轨长老有请。”玄玑真人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林晚心中微动,跟随玄玑再次来到了那片无垠的星空之下。
星轨长老依旧盘坐在蒲团上,周身气息与星空融为一体。他看向林晚,目光温和依旧,却仿佛能洞悉她内心的细微变化。
“看来,昨夜的经历,让你有所悟。”星轨长老缓缓开口。
林晚没有否认,点了点头:“只是更清楚了自己想要什么,以及……需要什么。”
“很好。”星轨长老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意,“知其所需,方能笃行。你与逐光者号的因果纠缠,比老夫预想的还要深。此次望渊角之行,于你而言,或许并非只是离开的机会,更是一场……抉择。”
“抉择?”林晚疑惑。
星轨长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手在虚空中轻轻一划。刹那间,周围的星辰流转加速,无数星光汇聚,在林晚面前,勾勒出了三条模糊不清、却散发着截然不同气息的光路。
第一条光路,璀璨夺目,如同由无数宝石铺就,散发着权力、财富与无上荣耀的气息,但路径深处,却隐隐传来金戈铁马、尸山血海的嘶吼与血腥。
第二条光路,幽深静谧,仿佛通往无尽的未知与奥秘,散发着知识与真理的芬芳,但路径两旁,是冰冷的实验台、无数等待解剖的法则碎片,以及永恒的孤独。
第三条光路,最为平凡,甚至有些黯淡,蜿蜒曲折,看不到尽头,仿佛只是随波逐流,但路径之上,却隐隐有炊烟袅袅,有凡尘琐事,有一种……让人心安的“烟火气”。
“这……”林晚看着这三条光路,心中震撼。她隐隐感觉到,这并非简单的幻象,而是星轨长老以无上法力,为她推演出的,与那艘星槎“逐光者号”相关联的,三条可能的未来支流!
“星槎降临,命运之线交汇。”星轨长老的声音如同来自星空深处,“不同的选择,将带你走向不同的终点。是登上那条充满争斗与荣耀,却也危机四伏的霸主之路?是投身于那探索宇宙终极奥秘,却也可能迷失自我的求知之海?还是……选择那条看似平凡,回归本真,却也可能泯然众人的归凡之途?”
他目光深邃地看着林晚:“你的道种,你的心性,让你拥有了在这岔路口做出选择的资格。但选择本身,并无对错,唯有……是否遵从本心。”
林晚怔怔地看着那三条光路,尤其是第三条那平凡却透着温暖气息的路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回归平凡,享受安宁……这不正是她穿越以来,内心深处最渴望的吗?不用再担心剧情杀,不用再挣扎求生,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种种田,养养花,混吃等死……
那画面太美,让她几乎瞬间就要做出选择。
然而,当她目光扫过第一条路径那隐约的血腥,第二条路径那永恒的孤独时,一股莫名的悸动又从心底升起。
她想起了燃烧道种时的决绝,想起了在空间乱流中的挣扎,想起了火锤和墨渊挡在她身前的背影,甚至想起了赤离那看似不着调、却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的支援……
纯粹的、与世无争的平凡,真的还能回得去吗?拥有了时空道种,经历了这一切的她,真的甘心就此泯然众人,将命运完全寄托于他人的仁慈或忽视吗?
见林晚陷入沉思,星轨长老并未催促,只是静静等待着。
良久,林晚缓缓抬起头,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清明。她看着星轨长老,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长老,若我选择第三条路,回到平凡……能保证我身边的人,比如火锤大师、墨渊前辈,也能安稳度日,不受牵连吗?”
星轨长老摇了摇头,坦然道:“因果纠缠,牵一发而动全身。你的选择会影响他们,他们的命运也会影响你。无人能保证绝对的安稳。或许可以,或许……不能。”
林晚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她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三条光路,最终,却并未指向任何一条。
她对着星轨长老,露出了一个带着些许无奈,却又无比坚定的笑容:
“长老,我可能……还是想选第三条路。”
星轨长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但是,”林晚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在踏上那条路之前,我觉得……我可能需要先有足够的实力,确保自己不会被第一条路或第二条路上的麻烦,不小心给碾死。或者,至少要有能力,在麻烦找来的时候,能带着我在意的人,安稳地‘摆烂’下去。”
她看着星轨长老,眼神清澈:“所以,我的选择是——在拥有‘安心摆烂’的实力之前,我不选。或者说,我选择……边走边看,量力而行。”
不预设立场,不主动卷入,但也不逃避必要的责任和守护。拥有随时可以抽身而退、享受平凡的底牌,这才是她心目中,最高级的“摆烂”。
星轨长老愣住了,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却又带着无比欣赏的笑容。
“妙!妙啊!”他抚掌赞叹,“不执着于相,不拘泥于形。以‘无为’之心,行‘有为’之事。你的‘道’,果然与众不同!这或许,正是应对此次风暴最好的心态!”
他挥手散去了那三条光路,星空恢复原状。
“既然你已有决断,老夫便再助你一臂之力。”星轨长老屈指一弹,一点凝练到极致、仿佛蕴含着一整条星河本源的光芒,没入林晚的眉心。
“此乃‘星辰印记’,蕴含老夫一击之力,关键时刻可护你周全,也可作为信物,在望渊角寻求天机阁盟友的援助。但切记,外力终有穷时,唯有自身强大,方是根本。”
一股温暖而浩瀚的力量融入林晚的神魂,形成了一个微小的星辰烙印。这并非提升她的修为,却是一个强大的保命底牌。
“多谢长老!”林晚郑重行礼。
“去吧。”星轨长老挥了挥手,“命运之轮已然转动。望渊角见。”
林晚退出星空,回到静室,心中波澜起伏。星轨长老的指引,让她更加明确了自己的道路。
不争,不代表无力。
摆烂,更需要实力。
她盘膝坐下,再次将心神沉入丹田,凝视着那枚时空道种。这一次,她的意念不再仅仅是温养和沟通,而是带着一丝明确的“渴望”——对力量的渴望,对掌控自身命运的渴望。
似乎感受到了她心境的蜕变,那时空道种表面的星辉薄膜,微微荡漾了一下。道种内部,那一直缓慢吸收的星辰源液力量,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流转的速度,悄然加快了一丝。
虽然依旧是炼气期,但林晚感觉,自己与之前,已然不同。
次日,天机阁的“巡天梭”舰队,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缓缓升空,如同离弦之箭,驶出了千机城的防御光幕,向着那片风暴之眼——望渊角,破空而去。
真正的考验,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