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梭并非单体飞舟,而是由三艘梭形主舰和十二艘护卫舰组成的舰队。舰体通体银灰,流线型的船身上布满了复杂的符文与能量导管,航行时悄无声息,只在后方拖曳出淡淡的灵光尾迹,速度却快得惊人。
林晚等人所在的,是位于舰队中后方的一艘主舰。他们被安排在靠近核心区域的客舱,透过舷窗,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飞速掠过的、光怪陆离的碎星海景象。
越是靠近内海深处,空间的混乱感就越发强烈。巨大的星辰残骸如同沉默的巨兽匍匐在黑暗中,色彩斑斓的星云如同泼洒的油彩,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不时能看到一些奇形怪状的星兽在远处游弋,感受到巡天梭舰队散发出的强大气息后,又迅速隐没。
舰队的航行并非一帆风顺。途中遭遇了数次小规模的空间乱流和能量风暴,但在天机阁修士娴熟的操控和舰队强大的防御阵法下,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也遇到过几波不明身份的飞舟远远窥探,但在巡天梭亮出天机阁的旗帜后,大多都选择了退避。
显然,在星槎即将降临的这个敏感时刻,即便是内海最凶悍的势力,也不愿轻易与天机阁这样的庞然大物发生正面冲突。
林晚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客舱内,继续稳固道基,熟悉星轨长老赐予的星辰印记。火锤和墨渊则在各自的舱室内抓紧最后的时间恢复。赤离则活跃得多,时常在舰桥和各个客舱间串门,与天机阁的修士套近乎,打探消息。
经过约两日的航行,前方星域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
混乱的星辰碎片逐渐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却仿佛凝固了万古的威压。这种威压并非来自某个特定的存在,而是弥漫在整片星域之中,让人的神魂都不自觉地感到沉重与渺小。
“快到望渊角了。”赤离不知何时来到了林晚的客舱,脸色带着少有的凝重,“感受到那股压力了吗?那是历代星槎停靠,其本身蕴含的诸天法则与碎星海本土规则碰撞、沉淀后,形成的‘星槎余威’。在这片区域,任何超越界限的力量,都会受到无形压制,这也是各方势力不敢在此地轻易开启全面战争的原因之一。”
林晚点了点头,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空间结构变得异常稳固,连她体内那时空道种的运转,都受到了一丝细微的滞涩感。这并非坏事,至少意味着,元婴期以上的老怪物,在这里动手也会束手束脚。
又前行了约半日,一座无比庞大的、由无数星辰碎片和人工造物拼接而成的超级港口,终于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
那就是——望渊角!
与其说是港口,不如说是一座悬浮在虚空中的钢铁大陆!其规模远超千机城,无数大大小小的码头、泊位如同蜂巢般密布,停靠着形形色色、来自内海各方的飞舟、战舰甚至一些奇异的生物坐骑。更远处,还能看到一些风格迥异、明显不属于碎星海风格的建筑群,那是一些强大势力在此设立的据点。
港口上空,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如同水波般荡漾的七彩光膜,那是望渊角的联合防御阵法,据说能抵挡元婴修士的全力攻击。
而在港口最中心、也是最显眼的位置,预留出了一片巨大的、空无一物的圆形区域。那里,就是为星槎“逐光者号”准备的停靠点!
尽管星槎尚未抵达,但望渊角已然人满为患,喧嚣震天。灵光闪烁,遁光如织,各种强大的气息交织碰撞,却又在“星槎余威”的压制下,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
巡天梭舰队在引导下,缓缓驶入一个属于天机阁的专用泊位。泊位附近,早已有天机阁的先遣人员建立起了一个小型的营地,布下了严密的防御阵法。
舰队停稳,舱门开启。
林晚随着人流走下巡天梭,双脚踩在望渊角那由某种暗沉金属铺就的地面上时,立刻感受到了无数道或明或暗、带着各种情绪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
好奇、审视、贪婪、忌惮、杀意……
天机阁的队伍,尤其是他们这几个新晋的、却又传闻颇多的客卿,无疑是此刻望渊角备受关注的焦点之一。
林晚能感觉到,至少有不下十道金丹级别的神识,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她面色如常,体内《万物一味》心法缓缓运转,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同时暗暗引动了星辰印记的一丝力量,在神魂外围形成了一层微不可察的防护。
“跟紧我,别乱看,也别理会任何搭讪。”赤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林晚身边,看似随意地站着,实则隐隐将她和火锤、墨渊护在了中间。
墨渊和火锤也是经验丰富之辈,同样低调地收敛着气息,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天机阁的营地,对周围的窥探视若无睹。
在天机阁执事的引导下,他们快速进入了营地范围。营地的防御阵法隔绝了大部分窥探的目光,让几人稍稍松了口气。
营地内早已为他们准备好了临时居所。条件比不得千机城的客卿精舍,但也算干净整洁,同样布有隔音和防护阵法。
安顿下来后,玄玑真人将此次前来的所有客卿和核心弟子召集起来,进行最后的训话。
“星槎预计将在两日后抵达。”玄玑真人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严肃,“这两日,是最后,也是最危险的时刻。各方势力盘踞,龙蛇混杂。我天机阁虽不惧挑战,但亦不愿无故树敌。诸位务必谨言慎行,非必要不得离开营地范围。若有私事或需交易,必须结伴而行,并向执事报备。”
他特别强调:“尤其要警惕‘四海商会’、‘狂星堡’以及……‘影阁’的人。若遇挑衅,能忍则忍,若不能忍,即刻发信号求援,不得擅自出手,以免落入圈套!”
众人凛然应诺。
散会后,林晚回到自己的临时居所。她知道,玄玑真人的警告绝非危言耸听。望渊角现在就是一座一点就炸的火药桶,而他们这支队伍,无疑是几根比较显眼的引线。
她盘膝坐下,没有立刻开始修炼,而是将神识缓缓延伸出去,小心翼翼地感知着营地外那庞大而混乱的望渊角。
无数嘈杂的声音、混乱的气息、交织的意念……如同汹涌的潮水般涌来。有修士在为了一块泊位争吵,有商队在高声叫卖稀有的星空材料,有势力在暗中谈判结盟,也有冰冷的杀意在阴影中流淌……
在这片混乱的旋涡中心,那片为星槎预留的空旷区域,却仿佛风暴眼一般,散发着一种诡异的宁静与……期待。
所有人都在这最后的时刻,压抑着、等待着。
等待那艘来自诸天的巨舟,带来希望,或是……毁灭。
林晚轻轻吐出一口气,收回神识。
她知道,真正的平静已经结束。从踏入望渊角的这一刻起,她就已经身处风暴之中。
她摸了摸袖中那枚温润的星海令,又感受了一下神魂中那枚星辰印记,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既然躲不过,那就……稳住。
以不变,应万变。
这是属于她林晚的,“摆烂”式生存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