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荒芜星球如同一位沉默的巨人,悬浮在死寂的星空中。赤羽舟隐匿在星球背阳面的阴影里,像一块不起眼的太空礁石,进行着紧张的自我修复。
三日休整期已过两日。
舰内的气氛依旧忙碌,但已不像刚脱离空间跳跃时那般慌乱。苏澜的精心治疗下,林晚虽然还未苏醒,但生命体征平稳,神魂的剧烈波动也渐渐平息,陷入了更深层次的自我修复性沉睡。众人知道,这是身体在自发地弥补透支,急不得。
庞震、岳擎等人的内伤在丹药和调息下好了七七八八,此刻正化身“工匠”,在石魁的指挥下,利用舰上储备的以及从受损部分拆解下来的材料,对赤羽舟进行修补。
“老石,这块‘流云钢’熔炼好了,你看行不行?”庞震托着一团散发着高温、银光流转的金属液,小心翼翼地走到石魁身边。他操控雷火帮忙熔炼材料,倒是得心应手。
石魁正趴在一个破损的灵能管道旁,头也不抬地递过一个刻满了符文的模具:“注入三号模具,注意控制温度,冷却时用你的雷罡之力均匀震荡,剔除杂质。”
另一边,岳擎正以指代笔,在一块新换的装甲板上铭刻防御符文。他的剑意精准无比,每一笔都蕴含着法则韵味,使得新装甲的防护性能甚至比原先更胜一筹。炎烈则负责用他那控制入微的本源心火,进行一些高精度的焊接和材料强化工作。
幽影的身影偶尔在破损最严重的外部甲板一闪而逝,他利用对能量流动的敏锐感知,找出那些肉眼和神识难以察觉的隐性裂纹,并进行标记或临时封堵。
整个星火盟,除了昏迷的林晚和守护她的苏澜,都投入到了这场热火朝天的“自救”之中。虽然条件艰苦,资源有限,但众人的精气神却愈发凝聚。
“按照这个进度,再有一天,基本航行和防御功能就能恢复七八成。”石魁抹了把脸上的油污,看着逐渐“愈合”的赤羽舟,眼中充满成就感,“虽然距离完全恢复还差得远,但进行常规星际航行和应对一些小麻烦,应该没问题了。”
墨渊负手立于舷窗前,望着窗外那颗巨大、死寂的暗红色星球,眉头微蹙,不知在思索什么。
“老墨,有啥不对劲吗?”庞震忙活完了手里的活,凑过来问道。
墨渊沉吟片刻,道:“这两日,我一直在观察这颗星球。你们不觉得,它有些……过于‘规整’了吗?”
“规整?”庞震挠挠头,不明所以。
一旁的石魁闻言,却走了过来,调出了对该星球的扫描数据:“墨老哥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奇怪。这颗星球的地表结构,虽然看起来是自然形成的撞击坑和峡谷,但其整体能量辐射背景,却呈现出一种非常微弱的、有规律的波动,不像是纯粹的死星。”
他放大了一片区域的扫描图,指着上面一些模糊的、近乎被风沙磨平的几何轮廓:“看这些,像是某种巨大建筑的基座残留,只是年代太久远,几乎与星球融为一体了。”
“遗迹?”岳擎也走了过来,目光锐利地看向扫描图。
“有可能。”石魁点点头,“而且,根据能量流向分析,这颗星球内部,似乎存在一个非常微弱的能量源,正是这个能量源,维持着那种有规律的背景波动。”
这个消息,让众人都提起了兴趣。在一片未知的荒芜星区,一颗可能存在上古遗迹的星球,意味着风险,也可能意味着机遇。
“会不会有危险?”苏澜扶着刚刚完成一次治疗的林晚躺好,走过来担忧地问道。
“能量反应极其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存在活体威胁的可能性很低。”石魁分析道,“更大的可能,是某个早已湮灭的文明留下的废墟。”
墨渊思考良久,做出了决定:“赤羽舟修复还需一日。我们不宜节外生枝,但既然在此休整,对此地的情况一无所知也是隐患。我提议,由我、庞震、石魁三人,乘坐小型侦查梭,靠近星球表面进行初步勘探。岳擎、炎烈、幽影留守赤羽舟,保护盟主和苏澜。”
这个安排较为稳妥,众人没有异议。
半个时辰后,一艘小型侦查梭脱离赤羽舟,朝着暗红色的星球表面悄无声息地滑去。
随着距离拉近,星球表面的细节越发清晰。巨大的环形山,深邃的裂谷,一切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暗红色尘埃,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只有永恒的荒凉。
“能量源信号来自那个方向。”石魁指引着方向,侦查梭朝着一条规模尤其宏伟的峡谷飞去。
飞入峡谷,两侧是高达万丈的峭壁,岩层呈现出不同年代的堆积痕迹。飞行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峡谷底部,出现了一片相对平坦的区域。
而在这片区域的中央,赫然矗立着几根巨大的、断裂的石柱,以及一个被掩埋了大半的、由某种黑色巨石砌成的平台。平台的样式古朴而奇特,上面雕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奇异纹路,与现今修真界流行的任何流派都迥然不同。
“就是这里!能量源就在平台下方!”石魁有些激动。
侦察梭缓缓降落在平台边缘。三人走出梭舱,脚踏在松软的红色尘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一股苍凉、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谨慎地走到平台中央,清理开厚厚的积尘,露出了一个复杂的、中心镶嵌着一块暗淡水晶的圆形法阵。那微弱的能量波动,正是从这块人头大小的水晶中散发出来的。
“这法阵……似乎是一个通讯法阵,或者……信标?”石魁蹲下身,仔细研究着那些纹路,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构造非常古老,能量回路也和我们使用的截然不同。这块水晶,是它的核心,但能量几乎耗尽了。”
庞震绕着平台走了一圈,用脚踢了踢一根倒伏的石柱,嘟囔道:“除了几块破石头,啥也没有啊。白跑一趟。”
墨渊却目光凝重地看向那块暗淡的水晶,他感应到的那丝若有若无的规律波动,正是源自于此。他伸出手,轻轻按在水晶表面,试图将一丝微弱的灵力探入。
就在他的灵力接触水晶的瞬间——
“嗡……”
那块暗淡的水晶,猛地亮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灰光!与此同时,一股混乱、残缺的信息流,顺着墨渊的灵力,猛地冲入了他的识海!
那是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无尽的星空,剧烈的爆炸,燃烧的巨舰,以及一个无比庞大、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如同阴影般的轮廓……还有最后一段充满绝望的、不断重复的警示讯号!
墨渊闷哼一声,脸色一白,猛地收回了手,踉跄后退一步,眼神中充满了震惊。
“老墨!怎么了?”庞震和石魁连忙扶住他。
“没……没事。”墨渊稳住心神,深吸一口气,压下识海中的翻腾,脸色无比严肃,“这块水晶,是一个记录装置,也是一个自动信标。它记录了一场……远古的、毁灭性的大战。而那个警示讯号……”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是在警告……‘掠夺者’……归来。”
“掠夺者?”庞震和石魁面面相觑,对这个词汇感到陌生而又莫名的不安。
“信息很残缺,无法得知更多。”墨渊摇了摇头,目光再次投向那块重新恢复暗淡的水晶,以及这残破的平台,“但这里,绝不是一个简单的遗迹。它像一个……坟墓,也是一个哨站。”
他隐隐感觉到,他们似乎无意中,触碰到了一个被漫长岁月尘封的、关乎整个星海命运的古老秘密的一角。
“此事关系重大,暂且保密,等盟主苏醒后再做定夺。”墨渊沉声道,“我们取走这块水晶,或许日后能从中解析出更多信息。此地不宜久留。”
石魁小心翼翼地将那块能量近乎枯竭的水晶从法阵中取出。就在水晶被取走的刹那,整个平台微微震动了一下,那维持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微弱能量波动,彻底消失了。这片遗迹,真正变成了一片死寂的废墟。
三人迅速返回侦查梭,离开了峡谷,朝着轨道上的赤羽舟飞去。
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取走水晶,平台能量彻底消散的同时。在遥远至无法想象的某个深邃星域,一片由无数星骸和黑暗物质构成的、如同巨大巢穴的阴影深处,一双仿佛由纯粹毁灭意志构成的、漠然的“眼睛”,似乎感应到了某个微不足道的信标信号的永久消失,缓缓地……“眨动”了一下。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涟漪,以超越光速的方式,向着无垠星海的某个方向,扩散开去。
暗流,已然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