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羽舟如同受伤的金属巨兽,蛰伏于那座相对“完好”的方尖碑投下的巨大阴影之中。星舟外部,石魁和王铁锤正带着几名傀儡,争分夺秒地进行着紧急维修,替换受损的部件,重新校准因空间跳跃而紊乱的法阵。幽影则如同融入了这片死寂的黑暗,在外围警戒,感知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波动。
舰桥内,气氛凝重。苏澜正在为林晚进行细致的治疗,温和的生命元气缓缓渡入她受损的神魂,滋养着那因过度透支而黯淡的混沌道种。墨渊、岳擎、庞震、炎烈四人则围在主控台前,借助星舟强化过的探测法阵,仔细观察着这片无边无际的碑林。
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题。除了星舟自身发出的微弱声响和能量流动,听不到任何声音,连探测波束投入远处的黑暗,都如同石沉大海,反馈回一片虚无。
“这些方尖碑的排列……似乎有某种规律。”岳擎目光锐利,指着光幕上经过处理的扫描图。那些黑色的碑体并非杂乱无章,而是隐隐构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笼罩了整个星辰碎片的复杂阵列,而阵列的核心,正是远处那座被黑暗重重包裹的巨碑。
“像是一个……封印大阵。”墨渊沉声道,眉头紧锁,“以无数方尖碑为节点,共同镇压着阵眼处的存在。只是如今,节点被侵蚀,大阵濒临崩溃。”
庞震挠了挠头:“镇压?镇压啥玩意儿需要这么大阵仗?难不成里面关着比噬星兽还猛的大家伙?”
炎烈舔了舔嘴唇,周身火气隐隐躁动:“管他什么玩意儿,看样子都快关不住了!咱们得赶紧想办法!”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接受治疗的林晚,缓缓睁开了眼睛。经过苏澜的精心调理和丹药辅助,她的脸色好看了些许,虽然神魂依旧虚弱,但已能保持清醒。
“仅仅观察,无法得知真相。”她声音还有些沙哑,但眼神已然恢复了清明与锐利,“我需要靠近一座方尖碑,亲自感受其上的符文与残留的意念。”
“盟主,你的伤势……”苏澜担忧道。
“无妨,只是感知,不动用力量。”林晚站起身,目光坚定,“这是我们了解此地唯一的途径。”
见林晚主意已定,墨渊也不再劝阻,只是沉声道:“我与你同去,岳擎、庞震、炎烈在外策应。苏澜、石魁留守星舟。”
安排妥当,林晚、墨渊、岳擎、庞震、炎烈五人,小心翼翼地离开了赤羽舟,踏上了这片死寂的星辰碎片。
脚踩在灰败、冰冷、毫无生机的土地上,一股源自万古的苍凉与悲怆气息扑面而来,让众人心头都不由得一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如同金属锈蚀和尘埃混合的怪异味道,以及那股无处不在的、令人作呕的黑暗侵蚀能量。
他们选择的目标,就是赤羽舟藏身的这座相对较小的方尖碑。它高约百丈,通体漆黑,表面布满了那种扭曲、诡异,仿佛蕴含着某种冰冷秩序的符文。靠近了看,更能感受到其材质的非凡,非金非石,触手冰凉,仿佛能冻结灵魂。
林晚走到碑座前,伸出右手,轻轻按在冰冷的碑体之上。她没有动用灵力,只是将心神沉入混沌道种,以其包容万象的特性,去感知、去共鸣这方尖碑中可能残留的万古信息。
初时,只有一片死寂与冰冷,仿佛触摸的是一块普通的顽石。
但林晚没有放弃,她耐心地引导着道种之力,如同最轻柔的水流,缓缓渗透。
渐渐地,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要彻底消散的意念碎片,如同被惊动的尘埃,从那冰冷的碑体中,被混沌道种的力量小心翼翼地“打捞”了出来,汇入林晚的识海。
那并非完整的意识,而是一些断续的、充满了绝望与不甘的画面与呐喊:
· 画面一: 一片辉煌璀璨的星空文明,其建筑风格、灵能科技与守望者文明截然不同,更加宏大、精密,充满了秩序感。无数强大的修士驾驭着星舟,在星海中巡弋。
· 画面二: 黑暗降临!并非噬星兽那种充满吞噬欲望的黑暗,而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漠然的“虚无”!它所过之处,星辰不是被吞噬,而是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连同其存在过的痕迹,彻底归于虚无!连光芒、时间、法则都在那“虚无”面前消散!
· 画面三: 惨烈的抵抗!那辉煌的文明倾尽所有,却无法阻挡“虚无”的蔓延。他们的攻击如同泥牛入海,他们的防御如同阳光下的薄冰。
· 画面四: 最后的悲歌!文明的最后幸存者,那些最强大的存在,以自身血肉、神魂、以及整个文明的残余气运为代价,铸造了这无数的黑色方尖碑,布下这“万寂归墟大阵”,将那片代表着“终极虚无”的源头,强行封印、放逐到了这片被隔绝的宇宙坟场!而他们自身,也化为了碑林的一部分,永恒的守护者与……殉道者。
· 最后的呐喊: “……秩序……终将归于虚无……警惕……归墟之影……它们……才是……真正的……”
意念到此,戛然而止,仿佛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强行掐断。
林晚猛地收回手,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惊悸!
归墟之影!终极虚无!
这黑色方尖碑封印的,根本不是噬星兽!而是另一种更加可怕、更加接近宇宙本源毁灭法则的存在——归墟之影!噬星兽的吞噬与毁灭,尚且留有残骸与能量,而归墟之影,带来的则是绝对的“无”!
噬星兽的力量,竟然是在侵蚀、破坏这座封印着“归墟之影”的古阵!它们想释放出这更加恐怖的存在?还是说……它们之间,存在着某种未知的联系?
就在林晚被这惊天秘辛所震撼,尚未不及将信息完全消化并告知同伴之时——
异变陡生!
不远处,另一座被黑暗侵蚀较为严重的方尖碑,其表面的裂纹骤然扩大,浓郁的黑暗如同脓液般从中涌出,迅速凝聚、变形!
眨眼间,数只形态扭曲、仿佛由纯粹阴影与负面能量构成的怪物,从那黑暗脓液中爬了出来!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如同不断变化的黑色烂泥,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冷与死寂,以及……对生命气息的极致憎恶!
它们发现了林晚等人!那数对空洞的、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眼睛”,瞬间锁定了他们!
“敌袭!”岳擎厉喝一声,长剑已然出鞘,凌厉的剑意瞬间锁定那几只阴影怪物!
庞震和炎烈也瞬间进入战斗状态,雷光与火焰在拳掌间凝聚!
然而,那些阴影怪物并未立刻扑上,它们只是用那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晚,仿佛感应到了她身上那与众不同的、刚刚接触过方尖碑本源的气息。
其中一只体型稍大的阴影怪物,缓缓抬起了那不断滴落黑暗液体的“手臂”,指向林晚,发出了一种非人的、仿佛无数灵魂在绝望哀嚎的尖锐嘶鸣:
“钥……匙……干扰……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