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以一种近乎“无理”的方式,轻松踏过三问之阶,不仅让飞舟内的同伴们目瞪口呆,连那冥冥中的“源眼守护者”似乎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那萦绕在台阶上的宏大威压,都因此滞涩了片刻。
“躺……躺着过都行?”庞震张大了嘴,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新一轮的冲击。那让他们光是看着就感到心悸的问道之阶,在盟主嘴里怎么就跟家门口的土坡一样了?
岳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眼中却闪过一丝明悟与敬佩:“非是台阶简单,而是盟主之道心,纯粹到了极致,反而无懈可击。” 不贪权势,不慕力量,不惑于救世悲悯,不迷于合道永恒,只执着于最本真的“自我舒适”。这种看似摆烂的信念,在直面本心的拷问时,竟成了最坚固的堡垒。
“我等也需谨守本心,不可大意。”炎烈沉声道,率先走向舱门。他之道,在于追寻真理与火焰的极致,此心亦需澄澈。
随后,众人依次尝试登阶。
过程远比林晚艰难。岳擎面对力量与守护的抉择,剑心几经震荡,最终坚定“以手中之剑,护心中之道”的信念,才堪堪通过;庞震在雷法的狂暴与掌控间徘徊,险些迷失于纯粹的毁灭欲望,是想起与同伴并肩作战的热血,才找回平衡;炎烈则在与“知识即力量”的终极诱惑对抗中,坚守了探索而非占有的初心;苏澜于阵道推演中差点陷入“算计一切”的冰冷理智,是那份对未知的好奇与对同伴的关怀将她拉回;幽影则在绝对隐匿与存在意义之间,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影子亦有归处”的答案……
石魁凭借土系修士的憨厚与坚守“本分”,玄玑子依靠天机修士对“变数”与“定数”的独特理解,也各有惊无险地渡过。
唯有剑灵碎星,它并非生灵,本质是神兵器灵,其“道”在于“斩断”与“守护持有者”,三问对它而言形式不同,却也有惊无险。
当最后一人踏上第三级台阶顶端时,所有人都如同经历了一场脱胎换骨的心境洗礼,虽然疲惫,但眼神更加明亮坚定,道心上的尘埃被拂去,与自身大道的联系更为紧密。那涌入体内的精纯混沌气流,更是让他们的修为底蕴扎实了不少。
“恭喜诸位,通过问道之阶。”那低沉古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少了几分漠然,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认可。“……有资格,踏入混沌神殿外围。”
话音落下,前方那一直笼罩在迷雾中的巍峨神殿,终于清晰地展现在众人面前。它并非金碧辉煌,而是通体由一种暗沉混沌色的巨石垒砌而成,古朴、苍凉,散发着万古不变的厚重气息。神殿大门紧闭,上面雕刻着与壁画类似的混沌神魔与遗族图案,中心有一个凹槽,形状正与林晚手中的混沌源晶吻合。
林晚取出混沌源晶,将其轻轻按入凹槽。
嗡——
神殿大门上的雕刻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动,发出低沉轰鸣。厚重的大门,无声无息地向内开启,露出后面幽深的大殿。
众人收敛心神,紧随林晚步入神殿。
殿内空间广阔得超乎想象,一根根需要数十人合抱的混沌石柱支撑起高远的穹顶,穹顶之上并非实体,而是一片缓缓旋转的混沌星云,投下朦胧的光辉。大殿两侧,矗立着一尊尊形态各异的石像,有的类似人形,有的则是庞大的兽形或不可名状的混沌形态,皆是混沌遗族的样子,它们沉默地站立着,仿佛亘古的守卫。
而在大殿的最深处,有一座高大的祭坛。祭坛上方,悬浮着三团光芒。
左侧一团,是一本由不知名皮卷制成的厚重古籍,封面是流动的混沌气流,散发出无尽的知识道韵——《混沌源典》。
中间一团,是一柄断剑,仅剩半截剑身和剑柄,通体暗金,断裂处光滑如镜,却散发着斩断因果、破灭万法的极致锋锐之气——【混沌开天刃(残)】。
右侧一团,则是一盏看似古朴的青铜油灯,灯盏中只有一点如豆的、却仿佛永恒不灭的微弱火苗,散发出温暖、包容、孕育万物的生机之力——【原初薪火】。
三件物品,皆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古老与强大波动,任何一件流传出去,都足以引起腥风血雨。
然而,众人的目光却第一时间被祭坛下方,盘膝而坐的两道身影所吸引。
那是两具栩栩如生的躯体,并非石像,而是真正的血肉之躯!一具是身穿混沌色长袍、面容古朴的老者,另一具则是身形魁梧、覆盖着暗金色鳞甲的壮汉。他们身上没有任何生命气息,仿佛坐化了无数岁月,但依旧保持着生前的姿态,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远比之前那骸骨昊苍更加深沉浩瀚!
“这是……混沌遗族的遗体?”苏澜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能保持肉身不朽至今,其生前修为简直无法想象。
就在这时,那两具遗体之上,各自浮现出一道略显虚幻、却凝实无比的意念投影,正是老者和壮汉的模样。
老者的意念平和而深邃,如同无垠的星空,他目光扫过林晚等人,最终落在林晚手中的混沌源晶上,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
“后来的持有者……吾乃‘守藏者’苍玄。”
“吾身边这位,是‘护道者’磐石。”
“吾等在此……已等候……无数纪元……”
那壮汉磐石的意念则更加直接、锐利,如同未经打磨的神兵,他冷哼一声,声音如同金石交击:
“哼!总算来了个像点样子的!不过,就凭你们这几个小娃娃,加上一缕微末的源初之气,就想继承混沌遗志,对抗归墟?简直可笑!”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众人,带着审视与毫不掩饰的怀疑,尤其是在感受到众人中修为最高的林晚也不过化神期时,那不满几乎要溢出来。
林晚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质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懒洋洋地反问:“不然呢?你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外面那些被归墟污染的家伙,可不会等你们找到更合适的人选。”
苍玄的意念微微波动,叹了口气:“小友所言……亦是事实。归墟封锁日益收紧,源眼与外界的联系已近乎断绝。汝等,或许是漫长岁月中,唯一抵达此地的外来者,更是唯一持有完整信物,且通过问道之阶者。”
磐石却暴躁地打断:“那也不能如此儿戏!《混沌源典》蕴含无上大道,【开天刃】虽残,亦有斩破虚妄之力,【原初薪火】更是维系源眼生机、点燃希望之种!岂能轻易交付?需证明汝等有承载之能!”
“如何证明?”岳擎踏前一步,不卑不亢地问道。
苍玄缓缓道:“传承,非是赐予,而是认可与托付。需尔等之心,与传承之物产生共鸣。”
磐石则更加直接,指向那三团光芒:“选一个吧!让传承之物自己判断,尔等是否有资格触碰!若连初步共鸣都无法做到,便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混沌传承,宁缺毋滥!”
选择,以及随之而来的“认可”考验,就这样摆在了众人面前。
显然,这两位古老的守护者意念,对于将如此重要的传承交给林晚这群“修为低微”的后世来客,心存疑虑,尤其是性格刚直的护道者磐石。
矛盾并非来自敌人,而是来自传承内部的“不信任”。他们需要向这两位古老的守护者,证明自己拥有继承的资格与潜力。
林晚看了看那三件散发着诱人道韵的传承之物,又看了看那两位意念投影,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那盏看似最不起眼的【原初薪火】之上。
那点如豆的火苗,给她一种奇异的亲切感,与她体内那缕原初混沌之气,隐隐呼应。
“我选那个。”她随手指向青铜油灯,“看起来……比较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