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那句“来都来了”和“带路吧”,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懒散,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仿佛前方不是十死无生的绝境,而是一个不得不去、早点搞定早点收工的麻烦差事。
守藏者苍玄与护道者磐石的意念投影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两位古老存在残存的力量开始剧烈波动,与他们身后那始终保持坐姿的肉身产生共鸣。
嗡——隆隆——
整座混沌神殿开始轻微震动,穹顶那片混沌星云旋转加速,投下的光辉变得忽明忽暗。苍玄与磐石的肉身之上,浮现出无数细密复杂的混沌神文,这些神文如同锁链般延伸出去,没入神殿的地面、墙壁与虚空,显然与整个源眼外围的封印体系紧密相连。
“吾等……将强行撕开‘吞寰’意志笼罩下的一线缝隙!”磐石的意念如同战鼓擂响,充满了决绝,“路径只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尔等务必在此时间内,突破封锁,抵达核心入口!”
“路径之内,时空扭曲,法则混乱,更有‘吞寰’恶念所化的‘墟灵’游荡,需谨守心神!”苍玄的提醒紧随其后。
话音未落,两位守护者那庞大的意念之力,如同两柄无形的巨斧,悍然劈向了神殿深处那片看似与周围无异的混沌虚空!
嗤啦——!
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刺耳声响回荡在神殿中!那片混沌虚空被强行撕开一道长达百丈、边缘不断扭曲蠕动、闪烁着不详黑红色电光的裂缝!裂缝之内,并非漆黑的虚无,而是一条光怪陆离、充斥着疯狂与死寂意境的通道,其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阴影在蠕动、嘶嚎!
这就是通往源眼核心的“心径”!一条被堕落神魔力量污染的危险之路!
“就是现在!进去!”磐石的意念发出怒吼,维持这道裂缝显然让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走!”林晚没有任何犹豫,周身混沌气息涌动,率先化作一道流光,冲入了那裂缝之中。眉心处的薪火印记微微发亮,散发出的温暖光晕将她周身笼罩,将那试图侵蚀而来的混乱死寂气息隔绝在外。
岳擎剑光如龙,紧随其后。庞震雷罡爆裂,炎烈火光焚空,幽影融入阴影,苏澜挥手布下层层灵光庇护众人,石魁怒吼一声体泛黄光顶在最外侧,玄玑子则不断打出灵诀,试图稳定周身紊乱的法则。剑灵碎星更是发出一声清越剑鸣,璀璨星辉洒落,斩开前方扑来的几道稀薄阴影。
九道身影,义无反顾地没入了那条危险的心径。
就在最后一人进入的瞬间,后方传来苍玄带着疲惫的意念传音:“小心……‘吞寰’的意志……已注意到尔等……”
裂缝猛地收缩,最终彻底闭合,将内外隔绝。
心境之内,是另一番天地。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脚下是不断翻涌的、如同污血般的暗红色能量流,头顶则是扭曲旋转的、仿佛由无数痛苦面孔构成的灰暗苍穹。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和尖锐的灵魂噪音,混乱的法则如同无形的利刃,时刻切割着闯入者的护体灵光。
更可怕的,是那些游荡的“墟灵”。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化作张牙舞爪的阴影巨兽,时而变成诱惑人心的美丽幻影,时而又是直接攻击神魂的凄厉尖啸。它们是由“吞寰”的恶念与归墟阴影结合所化,充满了对一切生者与秩序的憎恨。
“左边!”幽影短刺挥出,将一只试图从侧面扑向苏澜的、如同剥皮猎犬般的墟灵钉死在虚空中,那墟灵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化作黑烟消散。
“前方能量流爆发,避让!”林晚感知敏锐,操控着周身混沌气流,带领众人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冲天而起的暗红色死寂光柱。
岳擎剑气纵横,每一剑都蕴含着新领悟的“斩之真意”,那些墟灵往往尚未靠近,便被无形的锋锐剑气撕裂。庞震的狂雷与炎烈的真火,对这些阴邪之物也有着不小的克制。
但墟灵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而且随着他们的深入,出现的墟灵越发强大,甚至开始出现一些拥有简单智慧、懂得配合攻击的精英个体。
“这样下去不行!消耗太大!”庞震一拳轰散三只墟灵,喘着粗气喊道。他的雷罡消耗剧烈。
“路径在排斥我们!越往里,压力越大!”苏澜脸色发白,她布下的防御灵光在混乱法则和墟灵攻击下,破碎的速度越来越快。
林晚也感觉到了。这条心径本身,就充满了“吞寰”的恶意,在主动排斥、压制他们这些“异物”。她眉心的薪火印记持续散发着温暖光辉,是众人中受到压制最小的,但维持这种状态,对她心神的消耗同样不小。
“跟紧我!”林晚低喝一声,不再一味避让,混沌道种全力运转,一股更加磅礴、更加本源的混沌气息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强行在这片被污染的心径中,撑开了一片相对“秩序”的领域!
领域之内,混乱的法则被暂时抚平,墟灵的行动也变得迟滞。众人压力一轻。
“盟主!”众人精神一振。
“我只能撑着这片区域移动,速度会慢一些,但更安全。抓紧时间!”林晚语速加快,操控着这片混沌领域,如同一个移动的堡垒,向着心径深处稳步推进。
领域之外,墟灵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扑击在领域壁垒上,撞得混沌气流不断荡漾。更有一些强大的墟灵,开始引动心径本身的污秽能量,化作巨浪、陨石、乃至各种扭曲的兵器,轰击而来。
“我来助你!”岳擎长啸一声,剑意融入领域,化作无数细密剑气,绞杀着靠近的墟灵。庞震、炎烈等人也各施手段,清理着领域周边的威胁。
推进在继续,但速度确实慢了下来。一炷香的时间,正在飞速流逝。
突然,前方的心径猛地收窄,形成一个巨大的、如同心脏瓣膜般不断开合的黑暗门户。门户之上,缠绕着无数粗大的、如同血管般的漆黑锁链,锁链的尽头,连接着一尊高达千丈、由无数墟灵融合而成的、散发着堪比化神巅峰恐怖气息的——墟灵聚合体!
这聚合体拥有类人的轮廓,却没有五官,只在面部的位置,燃烧着两团巨大的、充满饥饿与毁灭欲望的黑红色火焰。它堵死了通往核心的唯一入口!
“最后的守门者……”幽影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时间不多了!”玄玑子焦急地看向后方,心径的尽头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不稳,那是裂缝即将关闭的征兆。
那墟灵聚合体似乎也察觉到了入侵者的到来,它发出一声震荡整个心径的无声咆哮,缠绕在门户上的漆黑锁链如同活物般扬起,带着撕裂灵魂的力量,朝着林晚撑开的混沌领域狠狠抽来!同时,它张开那没有嘴巴的面部,一股足以湮灭化神修士的黑暗吐息,如同洪流般喷涌而出!
“挡住它!”林晚眼神一厉,将混沌领域的力量催发到极致,领域壁垒瞬间凝实如混沌晶壁!
轰!轰!轰!
漆黑锁链抽打在领域壁垒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领域剧烈震荡,林晚脸色一白。而那黑暗吐息更是如同附骨之疽,不断腐蚀消耗着领域的力量。
“一起出手!攻击它的核心!”岳擎暴喝,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惊世剑虹,直刺那聚合体面部燃烧的火焰!
庞震化身雷神,凝聚全身雷罡轰出一拳!炎烈焚天火焰化作一只火焰巨掌拍下!幽影的身影出现在聚合体身后,短刺直取其能量节点!石魁怒吼着撞向那些挥舞的锁链!苏澜与玄玑子则全力辅助,加固领域,干扰聚合体的能量运转!
所有人的力量,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集火攻击,与那墟灵聚合体的黑暗吐息和锁链狂舞,狠狠撞在一起!
能量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狭窄的心径入口!
光芒爆闪,巨响轰鸣!
在风暴的中心,那墟灵聚合体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庞大的身躯上出现无数裂痕,面部燃烧的火焰也黯淡了大半。
而林晚撑开的混沌领域,也在这一次惊天碰撞中,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寸寸碎裂!
“就是现在!冲过去!”
领域破碎的瞬间,林晚强忍着神魂的震荡,第一个化作流光,从那墟灵聚合体因受创而露出的缝隙中,悍然冲过了那道黑暗门户!
岳擎、幽影等人也紧随其后,各施手段,在门户闭合前的一刹那,险之又险地冲了进去!
就在最后一人冲入门户的瞬间,后方传来了墟灵聚合体彻底爆碎的轰鸣,以及心径彻底崩塌、归于死寂的虚无波动。
一炷香时间,到。
众人落在了一片全新的地域,回头望去,只有一片凝固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混沌壁垒,来路已断。
他们成功了,突破了最危险的心经封锁。
但还来不及喘息,所有人的目光,就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继而心神剧震!
这里,就是混沌源眼的核心。
然而,与他们想象中混沌本源氤氲、大道法则显化的神圣之地截然不同。
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的黑暗虚空。虚空的中央,悬浮着一颗巨大无比、却布满了如同蛛网般蔓延的漆黑纹路、并且……已经停止了跳动的——
混沌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