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观测者”的存在以及那缓慢致命的“熵增潮汐”预兆后,新界高层的气氛几乎凝固。敌人从明目张胆的测试者,变成了藏在阴影中的慢性杀手,这种转变带来的心理压力甚至更大。
“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林晚在紧急会议上斩钉截铁,“我们必须主动创造变数,把暗处的观察者逼到明处,或者至少干扰它的观测和计划。”
“怎么做?”格鲁姆眉头紧锁,“那东西藏得比地下的石头还深,我们的探测手段根本找不到它。”
“它藏得好,是因为它只需要‘看’,不需要‘动’。”埃兹拉分析道,“如果我们能让它‘不得不动’,或者让它‘看’到一些它无法忽视、必须靠近确认或阻止的‘异常’,或许就能露出破绽。”
“它最关注什么?”奥罗拉沉思,“从之前第七序列的任务和现在的情况看,一是林晚阁下您的逆熵之力,二是新界的整体演化,三是…我们应对它们手段的方式。”
“那就给它看点‘特别’的。”林晚眼中闪过一丝锐芒,“我们伪造一次‘意外’。”
计划迅速制定,命名为“逆熵误导行动”。核心思路是:利用林晚的逆熵之力和新界日益增长的法则控制能力,在远离起源平台的某处边缘脆化区,精心制造一次“法则实验事故”。
他们将选择一个已经出现明显脆化、且相对孤立的法则节点。林晚会先在那里“尝试”利用逆熵之力大规模逆转熵增、强行稳固并活化该节点,这个过程会留下强烈的逆熵波动和能量痕迹,足以引起观察者的高度关注。
然后,在“实验”的关键时刻,伪装成“能量失控”或“法则反噬”,让该节点的法则结构出现剧烈的、看似不稳定的“异常活化”甚至“短暂混沌化”,散发出极其强烈且混乱的法则与能量扰动。这种扰动,理论上,可能会对观察者正在执行的“熵增潮汐引导预备程序”造成不可预测的干扰,甚至可能反噬其隐匿位置。
“一个逆熵个体在尝试对抗我们预设的熵增进程,并且似乎因为力量失控而引发了危险的法则混沌…这对于一个以绝对秩序和可控性为目标的观察者来说,是无法忽视的‘噪声’和‘风险源’。”埃兹拉推演着,“它有很大概率会靠近观察,甚至可能尝试进行干预,以确保其核心任务(引导潮汐)不受影响。”
“风险呢?”塞莉丝塔担忧地问,“如果它不靠近,只是远程记录?或者,如果它识破了这是陷阱,反而将计就计?”
“它有很高概率会靠近。”奥罗拉判断,“根据诺德斯数据库中关于高级逻辑文明的有限记载,它们对‘计划外变量’和‘任务风险’的容忍度极低,尤其是当变量可能直接影响任务核心目标时。至于识破…我们的‘事故’必须足够逼真。林晚阁下需要真正地投入逆熵之力去尝试逆转熵增,并在关键时刻‘失控’,这其中的能量波动和法则变化是做不了假的。唯一的风险是,林晚阁下可能会因此承受一定的力量反噬或消耗。”
“值得一试。”林晚毫不犹豫,“我们需要打破僵局,获取更多关于这个‘观测者’和‘潮汐’的信息。总比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绞索收紧要好。”
计划细节被反复推敲。地点选在了被称为“碎镜湖”的边缘区域。这里因法则结构特殊,曾自然形成过许多不稳定的能量镜面,如今在熵增影响下,镜面大面积破碎,法则脆化严重,且远离主要定居点和防御节点,适合作为“实验场”。一支精干的小队将提前秘密潜入附近,携带特制的、能捕捉高强度法则扰动和隐匿单位痕迹的监测设备,以及一旦林晚遇险时的紧急救援装备。
三天后,一切准备就绪。
林晚独自一人来到了“碎镜湖”。放眼望去,原本应该反射新界微光的能量镜面大多已变成黯淡、龟裂的残片,漂浮在灰败的法则背景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迟滞、衰老的气息。逆熵之刃在她手中发出低鸣,对这片区域的“病态”感到不适。
她没有犹豫,选定一处最大的破碎镜面残骸作为“实验”中心。盘膝坐下,逆熵之刃横于膝上,银白色的光芒开始从她身上升腾而起,越来越亮,越来越纯净。
她开始“逆转”。
精纯的逆熵之力如同温暖的泉水,以她为中心向四周弥漫。所过之处,那些龟裂的镜面残骸发出细微的“咔嚓”声,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消失!灰败的法则背景仿佛被注入了活力,开始重新流动,散发出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光泽。逆转熵增,赋予新生——这是逆熵之力最本质的体现之一。
林晚全力施为,银光覆盖的范围不断扩大,逆转的效果也愈发明显。大片区域的“衰老”迹象被遏制,甚至开始回溯。强烈的逆熵波动和法则活化信号,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朝着新界外围、朝着虚无深处辐射开去。
她知道,那个“观测者”一定能“看”到。
在远处预定的隐蔽观测点,埃兹拉和布洛克等人紧张地监测着仪器。能量读数飙升,法则活性曲线直线上升。同时,他们也严密监视着周围空间的一切异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晚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维持这种大范围的逆熵逆转消耗巨大。但她必须坚持下去,直到…
来了!
几乎就在林晚感觉消耗接近某个临界点,准备开始执行“失控”步骤的瞬间,埃兹拉的监测小组捕捉到了异常!
在“碎镜湖”区域外围,大约五十个标准距离单位的一处看似空无一物的虚无中,空间出现了极其细微、规律的“折叠”和“折射”现象,仿佛有一层完全透明的、高密度的东西在那里轻微移动。紧接着,一道比发丝还细、几乎无法察觉的苍白“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外围的监测屏障(被故意设置得留有可渗透的“缝隙”),聚焦在了林晚身上和她正在逆转的区域!
“目标出现!正在远程高精度扫描!”埃兹拉压低声音,激动又紧张地在通讯频道中报告,“扫描模式…高度集中,带有深度解析倾向…它在评估您的逆转进程和能量构成!”
林晚心中一凛,知道鱼已上钩。她不动声色,继续维持着逆转,但暗中开始按照计划,微微调整逆熵之力的输出频率和结构,注入一丝极其细微的、模拟“力量不稳”和“法则冲突”的扰动。
她逆转的区域,银白色的光芒开始出现不稳定的闪烁,原本平稳弥合的镜面裂痕,愈合速度忽然变得忽快忽慢,甚至有几处新生的镜面边缘,出现了不正常的、如同电弧般的细小混沌能量丝!
“开始表现‘失控’前兆。”林晚通过内部频道低声说道。
远处,那道苍白的“视线”似乎凝滞了一瞬,扫描的强度骤然提升!它显然捕捉到了这异常的扰动。
就是现在!
林晚眼中银光一闪,低喝一声,仿佛强行催动更多力量!膝上的逆熵之刃猛然爆发出刺目的强光!与此同时,她暗中引导着那丝模拟的“冲突”瞬间放大!
轰!
以她为中心,被逆转的区域发生了剧烈的“法则震荡”!刚刚修复的镜面大面积重新龟裂,并迸发出混乱的、夹杂着银光和灰败色彩的混沌能量流!一股强力的、无序的法则风暴以失控的姿态向外席卷!这片区域的法则活性读数瞬间冲破了安全阈值,进入了危险的“混沌活跃”状态!
“实验失控!法则反噬!”林晚“惊呼”一声(通过预先设置的扩音符文传出),身影被那爆发的混沌能量流吞没!银白色的光芒在其中剧烈挣扎、明灭不定,仿佛随时可能被混沌吞噬或引发更大爆炸!
这场景逼真至极!林晚是真的投入了力量,也真的在引导局部法则短暂地陷入可控的“模拟混沌”,她对自身力量的控制精细入微,才能制造出这种以假乱真的效果。
效果立竿见影!
那道一直保持安全距离、仅仅进行扫描的苍白“视线”猛地收缩,然后,监测小组清晰地“看”到,五十个标准距离单位外那处折叠折射的空间,骤然模糊,随即一道暗影以惊人的速度朝着“碎镜湖”中心、朝着“失控”的林晚疾驰而来!
它终于动了!而且是靠近!
“目标行动!速度极快!正在靠近林晚阁下!”布洛克低吼,“准备接应!”
那暗影正是观测者。它完美隐匿的身形在高速移动和应对突发“风险”时,终于显露出了极其模糊的轮廓——一个修长、边缘不断细微扰动的暗色人形,两点苍白的寒光作为眼眸,正冰冷地注视着“失控”的中心。
它的逻辑核心急速运算着:
【警报:逆熵个体出现力量失控,引发局部法则混沌化。混沌化进程可能干扰预定熵增引导坐标稳定性,并产生不可预测的连锁反应。风险等级:高。必须进行近距离评估与必要干预。】
它瞬间计算了各种干预方案的成本与成功率。远程压制可能加剧混乱,直接清除失控个体可能丢失重要样本数据…最优解是靠近,使用“法则稳定锚”尝试将失控区域重新纳入可控低熵状态,同时采集逆熵个体在极限状态下的深层数据。
观测者没有丝毫犹豫,执行最优解。它抬手,掌心凝聚出一枚散发着苍白稳定光芒的、结构复杂的棱锥形符文——法则稳定锚。
然而,就在它踏入“碎镜湖”核心区域、准备发射稳定锚的瞬间,异变突生!
那原本“失控”的、包裹着林晚的混沌能量流,骤然向内收缩、凝聚!混乱的银光与灰败色彩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凝练到极致、锐利无匹的银色剑光,自混沌中心逆斩而出!剑光之中,林晚的身影清晰显现,眼神清明锐利,哪有半分失控的迹象?
“等你很久了!”林晚清冷的声音伴随着剑光响起!
逆熵之刃的全力一击,蕴含着被压抑已久的力量和对这个暗中窥视、推动毁灭的敌人的怒火,精准地斩向观测者刚刚抬起、握着稳定锚的手臂!
观测者眼中的苍白光芒剧烈闪烁!
【陷阱!数据异常!逆熵个体状态与预测严重不符!逻辑误判!】
但它毕竟是第五序列的精锐,反应快得惊人。在剑光及体的前一刻,它放弃了发射稳定锚,手臂以一种违反常理的角度扭曲、回缩,同时周身爆发出浓郁的、带着强烈“存在感削弱”效果的暗影,试图规避和削弱这一剑。
然而,林晚蓄谋已久的一击,岂是那么容易躲开?
嗤啦!
银色剑光划破了浓郁的暗影,虽然被观测者极限闪避和暗影削弱了大部分威力,却依然在其暗影长袍包裹的肩部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闪烁着银白与苍白对抗光芒的伤口!伤口处没有血液,只有紊乱的数据流光和崩碎的法则碎片迸溅而出!
观测者被这一剑蕴含的巨力和逆熵之力的侵蚀性冲击得倒飞出去,隐匿状态被彻底打破,身形在虚空中踉跄显现!
“抓住它!”布洛克的怒吼响起,埋伏在周围的小队成员,已及远程锁定这里的防御阵列(部分共鸣塔临时调整了攻击模式),同时发动了攻击!能量光束、禁锢符文、精神干扰波……如同天罗地网,罩向受伤暴露的观测者!
新界精心布置的陷阱,终于抓住了这只潜藏在阴影中的毒蛇!
但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