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修通道内弥漫着机油、臭氧和淡淡的血腥味。狭窄的金属甬道仅容两人勉强并行,头顶的应急灯光忽明忽灭,将奔跑的人影拉扯成扭曲的形状。管道外壁不时传来沉闷的撞击和爆炸声——那是敌方主力舰的炮火正在无情地撕扯方舟早已伤痕累累的躯体。
红隼打头,手持加装了战术灯的能量手枪,警惕地扫视着前方每一个拐角和岔路。他的战术目镜连接着灰隼实时更新的结构图和威胁标记,但通道内复杂的管线和“凋零”能量场的干扰让信号时断时续。
塞莉丝塔和两名医疗兵抬着担架紧随其后,奥罗拉安静地躺在上面,面色苍白如纸,唯有微微起伏的胸口和手边那隔着布料透出微弱乳白光晕的“月华残刃”,证明她还在坚持。四名突击队员两前两后,将担架护在中间,枪口始终指向可能的威胁方向。
“前方三十米左转,进入主通风管道竖井区域。注意,那里结构受损,可能有敌方小型单位渗透。”灰隼的提示断断续续传来。
“收到。”红隼打了个手势,队伍速度稍缓。他侧耳倾听,除了远处持续的爆炸和金属哀鸣,竖井方向隐约传来某种……窸窸窣窣的刮擦声?
“准备战斗。”他低声道,示意抬担架的队伍稍停,自己带着前面两名队员,以战斗姿态摸向拐角。
刚探出头,昏暗的竖井景象让他瞳孔一缩。直径超过五米的巨大通风管道被炸开了一个缺口,扭曲的金属片向外翻卷。而此刻,数只外形如同放大了千百倍、带着金属甲壳的暗红色“蜈蚣”,正从那缺口处蠕动着挤入通道!它们体长超过三米,环节状的身躯两侧是锋利的金属附肢,头部没有明显的感官器官,只有一个不断开合、吞吐着灰红能量的口器。
“‘凋零’共生体机械虫!小心它们的酸液和能量吸取!”红隼立刻识别出这种敌人,它们是“凋零”势力常用的渗透和清道夫单位,能将接触到的有机物和无机物部分同化。
话音未落,最前方的一只机械虫已经感应到生命信号,口器猛地张开,喷出一道粘稠的、冒着气泡的暗红色酸液束!
红隼和队员早有防备,迅速闪避。酸液溅射在金属墙壁上,立刻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升起刺鼻的白烟。
“开火!别让它们靠近担架!”红隼率先扣动扳机,能量光束击中机械虫的甲壳,爆出一团火花,却未能击穿。这些家伙的防御力显然比一般步兵强得多。
两名队员立刻切换武器模式,使用穿甲弹或高爆弹。爆炸在狭窄空间内回荡,震耳欲聋。一只机械虫被数发穿甲弹命中关节连接处,嘶叫着断成两截,暗红色的粘稠体液喷溅出来,同样具有腐蚀性。另一只则被高爆弹近距离炸碎了头部,瘫软下去。
但更多的机械虫正从缺口涌入!它们似乎被爆炸和同伴的死亡刺激,变得更加狂躁,移动速度加快,附肢刮擦金属地板的声音令人牙酸。
“不能在这里纠缠!”红隼回头吼道,“c队!跟紧我,我们冲过去!A队(前面的两名队员),交替掩护!”
他不再追求击杀,而是用精准的点射击退逼近的机械虫,为队伍开辟道路。塞莉丝塔和医疗兵咬紧牙关,抬着担架在摇晃的通道中奋力奔跑,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强烈——方舟主体正在承受更猛烈的轰击。
一名垫后的队员不慎被机械虫的附肢划伤小腿,伤口瞬间变得灰败,并向上蔓延。他闷哼一声,果断举枪对准自己的伤口上方扣动扳机!能量光束灼烧皮肉,阻止了“凋零”的侵蚀,但人也踉跄倒地。
“走!别管我!”他对着想来搀扶的同伴吼道,转身将最后几枚手雷扔向追来的虫群。
爆炸暂时阻隔了追兵,但队伍又失去一人。悲痛和紧迫感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他们冲过了竖井区域,按照地图指示拐入另一条相对完好的管道。这里的干扰似乎小了一些,灰隼的声音再次清晰传来:“红隼指挥官,方舟主体损伤报告:右侧推进器组完全损毁,b、c区大面积起火,核心护盾发生器过载,预计十五分钟后将彻底失效。敌方登陆舰正在靠近,大规模地面入侵即将开始。‘缄默圣所’外围防线压力激增。”
坏消息接踵而至。红隼看了一眼担架上的奥罗拉和那微弱的光芒,心中的焦虑如同野火蔓延。时间,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离‘缄默圣所’还有多远?”
“穿过前面三条并联的冷却管道,再向上两层,就能抵达核心区外围的3号安全门。但冷却管道可能有残留的冷却剂泄露和能量湍流,需要小心。”
队伍不敢停歇,继续前进。冷却管道内温度骤降,管壁上凝结着白霜,一些地方有淡蓝色的冷却剂渗漏,在地面形成滑腻的水渍。空气稀薄,呼吸变得困难。
突然,跑在最前面的红隼脚下猛地一空!一块因爆炸震松的格栅板脱落,他整个人向下坠去!千钧一发之际,他单手死死抓住了边缘!
“指挥官!”队员们惊呼。
“别过来!地面不稳!”红隼咬牙吼道。他低头看去,下方是深不见底、充斥着紊乱能量流的管道深渊,冰冷的寒风倒灌上来。他试图用另一只手扒住边缘,但厚重的护甲和刚才的奔袭消耗了太多体力。
就在这时,担架上的奥罗拉,身体忽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她手边的“月华残刃”光芒骤然明亮了一瞬,一道柔和的乳白色能量涟漪扩散开来,扫过红隼。
红隼感到一股暖流涌入手臂,疲惫和寒冷瞬间减轻,力量似乎恢复了一些。他低吼一声,双臂发力,猛地将自己的身体拉了上来,翻滚到安全地带,大口喘着粗气。
“谢谢……”他看向奥罗拉,低声道。少女依旧昏迷,但那残刃的光芒似乎又黯淡了一丝。每一次暴护,都在消耗它和奥罗拉本已微弱的联系。
他们不敢耽搁,继续前行。终于,在经历了数次小规模遭遇战(落单的机械虫或敌方侦察兵)和险之又险地避开两处因结构损伤即将塌陷的区域后,前方出现了那扇厚重的、铭刻着“隐修会”徽记的3号安全门。
然而,门前并非坦途。
一队约十人的敌方精锐步兵(显然是提前渗透进来的)已经占据了门前的有利地形,正在尝试破解安全门。看到红隼小队出现,他们立刻调转枪口。
“最后的障碍……”红隼看着身后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队员,又看看近在咫尺的安全门和担架上承载的希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听着,”他声音沙哑却清晰,“我留下断后,吸引火力。你们,带着奥罗拉女士和残刃,无论如何,冲进那扇门!这是命令!”
“指挥官!”队员们急道。
“没有时间争论了!”红隼一把推开想要劝阻的塞莉丝塔,将自己的备用弹匣和一枚高爆雷塞给她,“记住,进去之后,告诉格尔曼议长……我们尽力了。”
说罢,他猛地跃出掩体,手中的武器喷吐出耀眼的火舌,同时大声怒吼,将敌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
“走啊!”他的吼声在通道中回荡。
塞莉丝塔眼眶通红,一咬牙,对医疗兵和剩余队员嘶声道:“冲!”
他们抬着担架,在红隼用生命开辟的火力间隙中,向着安全门发起了最后的冲锋。子弹和能量束从耳边呼啸而过,一名护卫队员中弹倒下,但没有人回头。
就在他们即将触碰到安全门控制面板的瞬间,门上的警示灯突然由红转绿——里面的守军显然通过监控看到了外面的情况,强行启动了内部应急开启程序!
厚重的门扉缓缓滑开一道缝隙!
“快进!”
塞莉丝塔和医疗兵拼尽最后力气,将担架塞进门内,自己也翻滚进去。最后一名队员在进门前的刹那,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到红隼指挥官浑身浴血,靠在一根管道旁,手中的枪已经哑火,却仍挥舞着能量刃,与扑上来的敌人做着最后的搏杀。然后,安全门在他眼前迅速闭合,将门外的血色与嘶吼彻底隔绝。
门内,是相对明亮的灯光和严阵以待的“隐修会”守卫。格尔曼议长、几位长老,以及白泽的全息影像,都在焦急等待。
“奥罗拉女士……残刃……”塞莉丝塔瘫倒在地,看着被迅速接手的担架和那枚终于被取出的“月华残刃”,泪水终于决堤。
他们,进来了。但代价,太过沉重。
而门外,红隼的怒吼与战斗声,渐渐微弱,最终,归于一片死寂。只有方舟主体不断传来的、越来越近的爆炸轰鸣,预示着最终时刻的迫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