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咬牙,突然转向柳嫣儿扑去。柳嫣儿似早有准备,金簪如毒蛇般刺向追风咽喉。千钧一发之际,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住手!
秦墨持剑闯入,剑尖直指柳嫣儿:你们在做什么?!
屋内瞬间寂静。柳嫣儿的手僵在半空,金簪离追风的咽喉只有寸许。
墨儿!秦母慌忙放下弩箭,这贱奴偷了府里的东西...
秦墨的目光从母亲移到柳嫣儿,最后落在追风身上:追风,你说。
追风喉结滚动,刚要开口,突然浑身一颤。他低头看向从后背透出的刀尖,不可置信地回头——
赵管家阴冷的面容近在咫尺:少爷,老奴清理门户而已。
秦墨冲上前接住倒下的追风。
追风死死抓住秦墨的衣袖,鲜血从嘴角涌出:少...爷...她不是...话未说完,手已无力垂下。
柳嫣儿突然扑到秦墨身边,泪如雨下:秦墨哥哥,追风他...他刚才要杀伯母!
秦墨抱着追风尚有余温的身体,抬头看向屋内众人。母亲闪烁的眼神,柳嫣儿过于及时的眼泪,赵管家滴血的短刀...一切都透着诡异。
来人。秦墨的声音冷得像冰,把追风抬去我的院子。赵管家,你即刻去衙门报官。
墨儿!秦母失声叫道,家丑不可...
母亲。秦墨打断她,追风跟了我十八年。他是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
柳嫣儿的手悄悄攥紧了金簪。她看着秦墨抱着追风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当夜,秦墨独自守在追风灵前。三更时分,烛火突然无风自动。秦墨警觉抬头,看见一个黑影从梁上翻下——
竟是本该死了的追风!
少爷,追风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另一张沧桑的脸,老奴得罪了。
秦墨震惊地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十八年的:你...
时间不多,假追风从怀中取出一块染血的帕子,真追风临死前让我交给您。他说...柳小姐肩上有...
窗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假追风瞬间噤声,一个纵身消失在夜色中。秦墨低头展开帕子,上面用血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与此同时,柳嫣儿正在房中对着铜镜,轻轻抚摸右肩上那个鲜红的蝴蝶胎记。镜中映出的,是一张充满恨意的扭曲面容...
嘘...柳嫣儿示意他小声,秦墨哥哥早就不满伯母管束,想借游学之名离开。她将茶杯往追风面前推了推,只是担心你...
追风盯着杯中晃动的茶汤,突然笑了:柳小姐,你知道吗?我娘生前是制香师。他慢慢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这香囊能辨百毒,若遇毒物...会变黑。
柳嫣儿面色不变:追风哥哥说笑了。
香囊贴近茶杯的瞬间,一缕黑丝从绣线中渗出。追风猛地抬头,眼中寒光乍现:为什么?
因为你知道太多了。柳嫣儿突然掀翻茶桌,银光一闪,匕首直刺追风心口!
追风侧身避开,短刀出鞘格挡,金属碰撞声惊飞檐下夜鸟。柳嫣儿招式狠辣,完全不像深闺弱质,一招毒蛇吐信直取追风咽喉。
你会武功?追风大惊,险险避过,你到底是谁?
柳嫣儿不答,匕首舞成一片银网。追风被逼到墙角,突然抓起香炉砸向她面门。热灰飞扬间,他一个翻滚夺门而出,却撞上一堵人墙——
追风?嫣儿?你们...秦墨震惊地看着持刀的二人。
柳嫣儿瞬间泪如雨下:秦墨哥哥!追风他...他要杀我!她扑进秦墨怀中,匕首早已不见踪影。
追风急道:少爷别信她!她在茶里下毒!
秦墨看向满地狼藉,目光最终落在那个发黑的香囊上。他弯腰捡起,眉头越皱越紧。
这香囊...他盯着追风,是苏姑姑给你的?
追风沉默片刻,重重点头。秦墨脸色骤变,突然将柳嫣儿推开:你到底...
话未说完,追风突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见一截刀尖从胸口冒出。
赵管家阴森的脸出现在追风背后:少爷,这贱奴竟敢污蔑柳小姐,老奴已替您处置了。
秦墨刚要上前,却被柳嫣儿死死拉住。
追风踉跄几步,突然扑向柳嫣儿。赵管家拔刀要砍,却被秦墨拦住。谁都没想到,追风只是凑在柳嫣儿耳边,用尽最后力气说了句话。
柳嫣儿瞳孔骤缩,像被毒蛇咬到般推开追风。追风倒地时,嘴角竟带着诡异的笑。
他说什么?秦墨厉声问。
柳嫣儿脸色惨白,强自镇定:胡...胡言乱语罢了。
赵管家踢了踢追风的尸体:少爷,老奴这就把人处理了。
秦墨看着追风逐渐涣散的瞳孔,突然道:等等。他蹲下身,合上追风的眼睛,厚葬。以家仆之礼。
夜深人静后,柳嫣儿独自在房中来回踱步。追风临死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
柳姑娘,你右肩的蝴蝶胎记...我娘见过。
她猛地扯开衣领看向铜镜——那只血红色的蝴蝶印记,如同十年前那场大火中,母亲将她推入枯井前最后看到的画面...
夜色渐深,柳嫣儿提着一盏绢灯来到下人住处。追风正坐在门槛上擦汗,见柳嫣儿走来,立刻站起身,眼神飘忽不定。
追风哥哥,柳嫣儿笑得甜美,方才听说你摔着了,伯母特意让我送药来。她递过一个精致瓷瓶。
追风迟疑地接过,手指微微发抖:多、多谢柳小姐...
哎呀,你手怎么这么凉?柳嫣儿突然握住他的手,惊得追风差点打翻药瓶,听说荷塘边的夜来香开了,我本想明日去采些...可惜夜里不敢独去。
追风咽了咽口水:小、小的可以陪...
真的?柳嫣儿眼睛一亮,随即又黯下来,可你刚摔着...
没事!追风挺直腰板,一点小伤!
柳嫣儿从袖中摸出一块银子塞给他:那今夜子时,我在荷塘边等你。这事...别告诉旁人好吗?她眨眨眼,我怕秦墨哥哥知道了吃醋。
追风攥着银子连连点头。待柳嫣儿走远,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盯着手中瓷瓶看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放进怀里。
子时的荷塘笼罩在薄雾中,柳嫣儿一袭白衣站在水榭边,月光给她镀上一层银边。追风蹑手蹑脚走来,手里还提着半壶酒。
柳小姐...他局促地站在三步开外。
柳嫣儿转身微笑:追风哥哥来啦。她指着水面,你看那朵睡莲,像不像盏小灯?
追风刚凑近栏杆,突然后颈一凉。柳嫣儿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听说...你娘死的时候,眼睛一直没闭上?
追风猛地转身,却见柳嫣儿手中寒光一闪。他下意识抬手格挡,匕首划过手臂,鲜血顿时浸透衣袖。
果然是练家子。柳嫣儿轻笑,难怪当年能带着苏如烟逃出秦府。
追风脸色煞白:你怎么知道...
伯母说的呀。柳嫣儿步步逼近,她还说,你娘死前把一件东西交给了苏如烟...匕首在她指间翻出个漂亮的花,交出来,我给你痛快。
追风突然抓起酒壶砸向柳嫣儿,趁她闪避时转身就跑。刚跑出两步,脚下一绊,整个人重重栽向荷塘。一声巨响,水花四溅。
柳嫣儿慢条斯理地收起事先栓好的绊绳,走到岸边俯视挣扎的追风:忘了说,我在你酒里加了点料。她歪着头看他扑腾,手脚发软是吧?
追风的动作越来越慢,嘴里呛着水,却还死死盯着柳嫣儿。那眼神让她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夜,被乱棍打死的丫鬟也是这么看着年幼的她...
别这么看我。柳嫣儿突然冷下脸,抓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追风头顶。水面泛起一片暗红,很快又恢复平静。
次日清晨,秦府炸开了锅。小翠跌跌撞撞冲进正堂:夫人!不好了!追风...追风淹死在荷塘里了!
秦母手中的茶盏一顿,抬眼看向正在插花的柳嫣儿。柳嫣儿将一支海棠插入瓶中,转头露出惊讶的表情:怎么会?追风哥哥水性最好了...
听说是喝醉了,小翠抽泣着,手里还攥着块银子...
秦母缓缓放下茶盏:可怜的孩子。去账上支十两银子,好好安葬了吧。待小翠退下,她朝柳嫣儿招招手,来,给我瞧瞧这花。
柳嫣儿捧着花瓶走到秦母跟前。秦母抚摸着娇嫩的海棠花瓣,低声道:手脚干净?
酒壶沉在塘底,绊绳是麻线,遇水就断。柳嫣儿轻声细语,匕首伤在手臂,泡一夜也看不出什么了。
秦母满意地点头,突然掐下一朵海棠别在柳嫣儿鬓边:好孩子,等墨儿中了举,伯母风风光光给你办婚事。
柳嫣儿娇羞低头,余光瞥见窗外经过的秦墨。青年一身素衣,眉头紧锁地望着忙乱的下人们。她嘴角微微上扬——这场戏,还差最后一个观众。
当夜,秦墨独自在书房苦读至三更。忽听窗棂轻响,抬头见柳嫣儿立在月光下,眼中含泪。
秦墨哥哥,她声音颤抖,我...我有事告诉你。
秦墨连忙开窗:怎么了?
柳嫣儿递过一块染血的帕子:这是我在荷塘边捡到的...追风他...他不是意外...
帕子展开,里面裹着一枚精致的银纽扣——正是赵管家常穿那件外衫上的。
柳嫣儿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划破了院中的寂静。秦母眯起眼睛望向黑暗中踉跄逃窜的身影,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确实!秦母的指甲深深掐入柳嫣儿的手臂,他全都听见了!
柳嫣儿吃痛却不敢抽手,只见秦母转身对着院内厉声喝道:来人!给我抓住追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顷刻间,秦府上下灯火通明。十几个家丁提着灯笼从四面八方涌来,棍棒碰撞声此起彼伏。柳嫣儿站在廊下,看着秦母扭曲的面容在晃动的火光中忽明忽暗。
伯母别急,柳嫣儿轻抚秦母后背,追风不过是个下人,就算听见了什么,也掀不起风浪。
秦母猛地甩开她的手:你懂什么!那孽障是老爷在外头留下的种,这些年我容忍他在府里做个杂役已是仁至义尽。若让他把今日之事传出去...秦母突然打了个寒颤,赵管家!赵管家死哪去了?
柳嫣儿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她早听说秦府有个身份特殊的仆人,却不知竟是秦老爷的私生子。难怪随风虽做着下等活计,眉宇间却与秦墨有三分相似。
夫人!赵管家气喘吁吁地跑来,前后门都派人守住了,那小子插翅难逃!
秦母咬牙切齿:给我搜!每间屋子、每处草丛都不许放过!
柳嫣儿看着家丁们四散搜寻的背影,突然福身道:伯母,不如让嫣儿也去帮忙?女儿家心细,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秦母狐疑地打量她:
随风若逃出去,第一个定会去找孟家报信。柳嫣儿压低声音,我知道一条近路,可以赶在他前头...
秦母思索片刻,终于点头:去吧。若找到人,立刻带来见我。
柳嫣儿提起裙摆匆匆离去,转过回廊后却放慢了脚步。她贴着墙根阴影处前行,耳朵捕捉着夜风中的每一丝声响。忽然,假山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声。
随风?柳嫣儿试探着唤道,声音轻得只有咫尺可闻。
假山后的人影明显僵住了。柳嫣儿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故意提高声音:这帕子怎么落在这儿了?同时快步走向假山。
月光下,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蜷缩在石缝中。他右腿裤管已被鲜血浸透,脸上沾着泥土,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极了受困的幼狼。
柳...柳小姐...随风声音嘶哑,您要抓我去见夫人吗?
柳嫣儿蹲下身,突然将帕子按在他流血的小腿上:别出声。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粉末按在伤口上,金疮药,能止血。
随风疼得浑身发抖,却咬紧牙关不吭一声。柳嫣儿暗自惊讶这少年的毅力,低声道:你听见了多少?
足够让夫人进大牢的。随风眼中闪过恨意,这些年她如何待我娘,如何待我...如今又要害孟公子...
柳嫣儿突然掐住他的手腕:愚蠢!你以为跑去孟家告密就能报仇?秦家在本地的势力,捏死你比捏死蚂蚁还容易!
随风倔强地瞪着她:那也比苟且偷生强!
远处传来家丁的呼喝声,火光越来越近。柳嫣儿急中生智,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又在脸上抹了把土,高声尖叫:救命啊!有贼人!
家丁们闻声赶来时,只见柳嫣儿瘫坐在地,衣衫不整,而随风则被她死死拽着衣角。
这孽畜想非礼我!柳嫣儿泪如雨下,快抓住他!
随风瞪大眼睛,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四五个家丁按倒在地。赵管家气喘吁吁地赶来,见状狠狠踹了随风一脚:畜生!连未来少奶奶都敢碰!
柳嫣儿被丫鬟搀扶着站起来,抽泣道:带...带他去见夫人...
柴房里,随风被五花大绑扔在角落。秦母端坐在太师椅上,冷眼打量着这个她恨之入骨的私生子。
小杂种,秦母啐了一口,这些年我让你在府里吃口饱饭,你倒学会偷听主子说话了?
随风抬起头,嘴角还带着血迹:夫人要陷害孟公子的事,我不会说出去。
秦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尖声笑起来:你以为你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她突然沉下脸,赵管家,拿笔墨来。让他写认罪书,就说意图奸污柳小姐未遂,然后...她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柳嫣儿心头一跳。她本意只是借机控制随风,没想到秦母竟要杀人灭口。
伯母,柳嫣儿连忙上前,随风毕竟是...府里的人。若突然死了,难免惹人闲话。不如...她凑到秦母耳边低语几句。
秦母眉头渐渐舒展:倒是个主意。她转向随风,孽障,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宴席当日,你去孟府厨房帮忙,把这包东西下在酒菜里。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纸包。
随风死死盯着那个纸包:毒药?
泻药而已,秦母冷笑,再写封信,就说是孟举人指使你污蔑我儿科举舞弊。这两件事办妥了,我就给你卖身契和五十两银子,放你远走高飞。
柳嫣儿在一旁静静观察。她知道秦母绝不会兑现诺言,但此刻必须先保住随风的命。
随风突然答应,但我有个条件——我要先见我娘。
秦母脸色一变:你娘早死了!
我知道埋在哪儿,随风声音颤抖,我要去坟前上柱香。
秦母与柳嫣儿交换了个眼神,终于点头:明日让赵管家带你去。记住,若敢耍花样...她没说完,但眼中的杀意已经说明一切。
当夜,柳嫣儿悄悄来到柴房。看守的家丁见她来了,识趣地退到远处。
为什么帮我?随风在黑暗中问道。
柳嫣儿从门缝塞进一个小包袱:里面有干粮和伤药。你娘...真是被秦母害死的?
随风沉默良久:我娘是秦夫人的陪嫁丫鬟。老爷醉酒后...有了我。夫人表面大度,背地里日日折磨我娘,最后...他声音哽咽,一碗堕胎药要了我娘的命,却偏偏没打掉我。
柳嫣儿心头一震。她早知高门大院龌龊事多,却不想如此残忍。
听着,她急声道,明日去上坟时,赵管家会带你走西门。那里有个卖糖人的老汉,你假装撞翻他的摊子,趁乱逃走。
随风惊讶地看着她:那你...
我自有打算。柳嫣儿站起身,记住,逃出去后直接去找孟举人,把秦母的计划全告诉他。但别提我的事,明白吗?
随风刚要再问,远处传来脚步声。柳嫣儿迅速离开,只留下一句:活着才有报仇的机会。
次日清晨,赵管家押着随风出了秦府西门。柳嫣儿站在角楼上,看着远处随风果然按她所说撞翻了糖人摊子,在混乱中消失在小巷深处。
柳小姐好算计。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柳嫣儿心头一跳,转身看见秦墨阴沉着脸站在楼梯口。他眼中再不见往日的温润,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哥哥说什么?嫣儿不明白。柳嫣儿强自镇定。
秦墨一步步逼近:昨夜你故意放走随风,今早又安排人接应。怎么,当我秦墨是傻子?
柳嫣儿后背抵上栏杆,退无可退。她突然笑了:哥哥既然知道,为何不当众揭穿我?
因为我想知道,秦墨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究竟是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