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州猛地扑在床边,捶胸顿足:“这就是俺媳妇啊!哪个杀千刀的把她害成这样啊!老天爷啊,你咋不开眼啊!”
尚小玥在旁边看得有些不忍,刚想递张纸巾过去,却被苏御霖一个眼神制止了。
苏御霖走上前,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他在李安州身后站定,弯下腰,凑到对方耳边:“你怎么这么确定是她?脸都没了,手脚也都不全,这就认出来了?”
李安州哭声一顿。
他慌乱地抹了一把脸,指着尸体背部那一块暗红色的痕迹:“这……这儿!这有个纹身!是一朵红花,俺认得!这就是俺媳妇背上的!虽然被划烂了,但是就是这个纹身。”
苏御霖点点头。
李安州脸色一白,眼神有些发飘:“俺……俺跟她过了十几年,她身上长几个痦子俺都知道,这位置……这位置肯定错不了!就是那朵玫瑰花!”
“玫瑰花。”苏御霖重复了一遍,转头看向尚小玥,“记录下来。家属辨认特征:背部玫瑰花纹身。”
尚小玥赶紧低头狂记。
苏御霖没再纠结纹身的事,而是话锋一转:“既然认准了,那就说说吧。你老婆都失踪快两天了,你为什么不报警?”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辨认室里的气氛瞬间变了。
杨为国和几个刑警立刻警觉起来,目光死死锁在李安州身上。
与此同时,苏御霖开启了【谎言共振】
李安州显然早有准备,他吸了吸鼻子,看上去悔恨交加:
“警察同志,你们不知道,俺们两口子……经常吵架。
她脾气倔,一吵架就爱往娘家跑,或者是去闺蜜家住两天。
俺……俺以为这次也一样,想着让她消消气就回来了,谁知道……”
说着,他又开始抹眼泪。
“经常吵架?”苏御霖板着脸:“因为什么吵?因为你没工作?还是因为你烂赌?”
李安州身子一僵,猛地抬头:“你……你咋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苏御霖从兜里摸出烟盒,磕出一根叼在嘴里。
“城东老六棋牌室,你是常客吧?欠了一屁股债,全靠老婆那点工资填窟窿。”
李安州眼神闪烁,低着头不敢看苏御霖:
“那……那是以前!俺最近都改了!俺都在找工作了!”
“改了?”苏御霖把烟点上,深吸一口。“改了还会在前天晚上去棋牌室输了八百块钱?”
李安州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苏御霖没给他喘息的机会,步步紧逼:
“你说她回娘家了。据我所知,张燕的父母住在下面县城的村里,离这儿坐大巴都得三个小时。
前天晚上下着大雨,她没带伞,没带手机,也没带身份证,怎么回娘家?飞回去?”
“俺……俺以为她去朋友家了……”李安州额头上开始冒汗。
“哪个朋友?”苏御霖逼近一步,“名字,电话,住址。说出来,我现在就让人去核实。”
“王……王丽!对,她闺蜜叫王丽!她们俩关系最好,我媳妇肯定去她家了!”
苏御霖朝旁边的杨为国偏了偏头。
杨为国立刻会意,掏出手机,转身走出辨认室,开始打电话布置任务。
苏御霖叼着那根已经快燃尽的烟,一言不发。
因为【谎言共振系统】的提示音从打开之后,就没停过。
这个男人,从踏进这间屋子开始,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表情,都是假的。
但现在并没有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
杨为国推门走了进来。
他快步走到苏御霖身边,低声汇报:“苏队,人找到了,也问过了。王丽说,她跟张燕上个礼拜就吵翻了,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联系了。”
李安州眼神有些慌乱,试图辩解:“她们俩……就是女人吵架,过两天就好了,而且我……我不知道她们还没和好啊……”
这番辩解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杨为国和尚小玥的眼神已经变了。
在他们看来,案子已经破了一半。
一个嗜赌成性的丈夫,一个不堪忍受的妻子,一场激烈的争吵,最终演变成无法挽回的悲剧。
为了掩盖罪行,丈夫残忍分尸,四处抛弃,再假惺惺地跑到警局来演一出痛不欲生的戏码。
多经典的剧本。
然而,苏御霖却没吭声。
他将最后一口烟吸尽,然后把烟蒂按进烟灰缸。
抬起头,眸子锁死了墙角的李安州。
“你杀了你妻子吗?”
就像在问“你吃了吗”一样随意。
“回答我!看着我的眼睛!”
那一瞬间,李安州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没有!没有啊!”
终于,在极致的恐惧下,李安州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
“我没有杀她!真没有啊!”
杨为国冷哼一声,真是拙劣的演技。
然而,苏御霖却在这一刻,愣住了。
他的大脑里,一片死寂。
那熟悉无比,几乎已经成为他破案本能的【谎言共振】,没有提示音。
这意味着……
李安州在说真话。
这个从进门开始,就谎话连篇的男人,在最关键的这个问题上,居然说的是实话!
他没有杀张燕!
怎么会?
如果他不是凶手,那他为什么要撒那么多谎?
他为什么对妻子的失踪毫不关心?
一个个巨大的问号,涌入苏御霖的脑海。
“苏队?”
杨为国见苏御霖半天没反应,有些疑惑地开口:
“人让我带走审吧,我看他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杨为国手铐都摸出来一半了。
“苏队,这不明摆着的事儿吗?”杨为国凑过来:
“前言不搭后语,满嘴跑火车,连老婆失踪都不报警,除了这孙子还能有谁?”
苏御霖没接话,只是抬手在杨为国肩膀上按了一下,然后朝门外偏了偏头,率先走了出去。
两人来到了走廊的吸烟区,苏御霖摸出一根烟递给老杨。
“先让他回去吧。”
杨为国一愣。
“苏队,您没开玩笑吧?”杨为国急得直挠头皮,
“这小子满嘴没一句实话,老婆死了不报警,家里那点破事儿满大街都知道,这不抓回来上点手段,他能老实交代?”
在他看来,只要把李安州往审讯椅上一锁,大灯一照,这软骨头不出半小时就得尿裤子求饶。
苏御霖靠在走廊墙壁上,手里那根烟没点,就在指间转着圈。
“老杨,办案讲究证据链。现在除了他撒谎,我们有直接证据证明他杀人吗?凶器呢?第一案发现场呢?血衣呢?”
“这……”杨为国语塞,脖子一梗,“那也不能放虎归山啊,万一他跑了呢?”
“他是虎?顶多算只耗子。”苏御霖瞥了一眼辨认室的玻璃,里面的李安州正瘫在椅子上发抖。
系统判定从不出错。
李安州没杀人,这是板上钉钉的。
但一个没杀人的烂赌鬼,面对妻子惨死,为什么撒谎成性?为什么极力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