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过后的老巷总浸在棉絮的软香里。晨雾还没散时,青石板路的缝隙里沾着昨夜落下的棉绒,踩上去像踩着一层薄雪。林穗坐在苏记门口的竹凳上缝布偶,指尖拈着桑树皮溶液泡过的淡青丝线,针脚顺着小熊布偶的耳朵慢慢游走——这是给陈总订的五千个布偶里的第一百二十三个,耳朵上要绣三圈细银线,仿着棉田旁的银线网纹路。
阳光透过晨雾洒下来时,她指尖突然触到一缕冷光。不是念力的暖,是带着金属质感的凉,像初春融雪时的井水,顺着指尖往手腕爬。林穗抬头,巷口的老槐树下站着个穿藏青制服的人,肩线笔挺,袖口绣着织怨司特有的银线纺车,纺车的轮盘上还沾着点海沙。那人手里捏着封牛皮纸信封,边角泛着潮湿的白,像是刚从海雾里捞出来的。
“林穗小姐?”那人声音低沉,带着点海风的粗粝,迈步时制服下摆扫过槐树下的棉绒,“李默组长让我送封信来,说是冲绳分部转来的案子,只有你能看懂。”
林穗放下针线起身,指尖还沾着点丝线的暖。走近时才看清,这人制服领口的纽扣是银质的,刻着极小的“织”字,下摆沾着的细沙是灰白色的,混着点淡褐色的海藻碎——不是老巷附近江滩的沙,江滩的沙是黄的,带着泥腥味,这沙更细,像海边晒过的珊瑚沙。
“麻烦你跑一趟。”林穗接过信封,指尖触到信封表面的纹路,是织怨司专用的水波纹纸,摸起来像揉过的海草。信封上没写收信人地址,只在封口处绣了个淡青色的小纺车,线迹细密,是织怨司内部传递密信的标记。她指尖刚碰到纺车绣线,苏玉的影子突然从苏记的木门缝里飘出来,淡青色的光在她周身绕了个圈,指尖轻轻碰了碰信封:“这线里掺了银砂,是冲绳分部的手法,他们织密信时总爱掺当地的银砂。”
那制服男人没看见苏玉的影子,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目光往苏记木门扫了一眼,又很快收回:“李默组长说,信里的东西有点特殊,让你单独看。”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油纸包递过来,“还有这个,分部的人在案发现场捡的,让一起给你。”
油纸包拆开时,一片晒干的海草掉在手心。海草是暗绿色的,叶片上带着细密的纹路,边缘卷着,像被海风反复吹过。林穗凑近闻了闻,有股咸涩的海腥味,混着点淡淡的霉味——不是老巷附近河里的水草,河里的水草是腥甜的,这海草的味道更冷,带着深海的潮气。
“辛苦你了,要不在铺子里喝碗热茶?”林穗把海草收进衣兜,转身想往苏记让。那制服男人却摆了摆手,指了指巷口停着的黑色轿车,车身上印着极小的银线纺车:“不了,得赶回去给李默组长复命,冲绳那边还等着消息。”他说完转身,脚步很快,藏青的身影消失在晨雾里时,林穗还能看见他制服后颈沾着的海沙,在阳光下闪着细弱的光。
回到竹凳旁时,苏玉的影子正飘在信封上方,淡青色的光轻轻晃着,像在试探什么。“这信封里的气息很怪。”苏玉的声音比平时轻,“有怨力的冷,还有……跟我同源的念力暖,混在一起像掺了海水的米酒。”
林穗坐在竹凳上拆信封,指尖捏着银砂绣的纺车轻轻一扯,线迹松开时发出极细的“咔”声——织怨司的密信封口都这样,拆错了线就会撕毁信纸。牛皮纸信封里裹着张银线纸,纸面上泛着冷光,字迹是用炭笔写的,却带着海水的洇湿,有些笔画晕成了淡蓝,像海浪打在沙滩上的痕迹:
“林穗小姐亲启:
冲绳石垣岛北海岸发现‘怨染布’三匹,染布底色为深海黑,上面织着‘海纺纹’,纹路里缠着淡青色念力——与张万山怨布的怨力同源,念力却与你所持本命纤维气息一致。近一个月来,当地三位织工接连失踪,最后出现的地方均留有这怨染布的碎片:第一位织工在自家工坊的织机下发现半片布角,第二位在海边的染缸旁捡到一缕布丝,第三位失踪时,工坊的竹筐里放着整幅怨染布的经线,却没见纬线。
分部人手不足,现有探员均无法以念力溯源——怨染布上的念力与怨力缠得太密,像海草绕着礁石,强行拆解会引发怨力反噬。李默组长说,只有你所持的本命纤维能引动同源念力,剥离怨染布里的怨力。请务必带本命纤维前来石垣岛,与分部探员江川汇合。
另:海纺纹为冲绳琉球织的古老图腾,当地织工会在染料里加石垣岛特有的红海藻,染出的布能抗海风侵蚀。此次怨染布的染料里除了红海藻,还掺了‘怨沙’——是用枉死者的执念混着海边细沙磨成的,碰之则寒。
附件:海纺纹拓片一张,怨染布碎片一小块。
冲绳织怨司分部 江川 笔”
信纸末尾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纺车的轮盘,却在轮盘外侧缠着三圈波浪线,每圈波浪线的末端都带着个小钩子,像海草的根须。苏玉的影子突然飘过来,指尖碰了碰那符号,淡青色的光猛地颤了颤,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了缩:“这是‘海纺纹’!太爷爷以前给我讲过,是冲绳琉球织里最古老的织法符号,说能引海风的力量,织出的布能在海上漂三个月不烂。可……怎么会出现在怨染布上?”
林穗捏着银线纸的指尖有点凉。她见过张万山的怨布,是纯黑的,上面织着扭曲的“怨纹”,怨力像墨汁一样浓,碰一下就觉得寒气往骨头里钻。可这信里说的怨染布,却缠着淡青色念力——除了苏玉的本命纤维,她从没在别的地方见过这种念力,连棉田的念力都是偏暖的浅青,没有这么纯的淡青。
她低头看向信封底部,那里果然压着张拓片和一小块布片。拓片是桑皮纸做的,上面印着海纺纹的全貌,比信上画的更细致,波浪线里还织着极小的海藻图案;布片只有指甲盖大,底色是深黑,边缘带着毛边,摸起来像浸过油的粗麻布,却比粗麻布软,指尖碰上去时,先感觉到一阵冷,接着又有缕极淡的暖从布片里钻出来,像冰下面埋着的棉绒。
“这布片上的念力……”苏玉的影子凑过来,指尖碰了碰布片,淡青色的光缠上去,布片里立刻飘出缕更淡的青光,与苏玉的光缠在一起,像两缕拧成一股的丝线,“跟我的本命纤维一模一样!不是仿的,是真的同源!”
林穗心里咯噔一下。苏玉的本命纤维只有三根:一根毁在陈明的织机芯里,一根织进了“念力全家福”,最后一根藏在防磁保险箱里——这三根都在老巷,怎么会在千里之外的冲绳石垣岛,出现同源的念力?
晨雾慢慢散了,棉田的淡青色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洒下来,落在布片上。布片里的淡青念力好像被唤醒了,顺着光往棉田的方向飘,却又被布片里的怨力拉回去,像被困在黑海里的小灯。
“我得去找陆则。”林穗把信、拓片和布片小心收进信封,起身往染坊旁的实验室走。实验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仪器的轻响,“嗡嗡”的,像弹棉花机的声音。推开门时,阳光刚好落在实验台上,陆则正对着显微镜调试样本,侧脸在光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穿着浅灰色的研究员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的防水手表,表盘里映着显微镜下的棉纤维。
实验台上摆着三个玻璃培养皿,里面分别放着念力棉纤维、桑树皮纤维和普通棉花纤维,旁边的笔记本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每页纸的边角都折着小角,是他记重点的习惯。陆则手里捏着镊子,正把一片念力棉纤维放在载玻片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似的:“这批念力棉的纤维韧性又提高了,用来做布偶的话,能抗三次水洗不变形。”
他没回头,却知道是林穗来了——实验室的门轴有点松,林穗推门时总会发出“吱呀”一声,他听了三个月,闭着眼都能辨出来。
“陆则,织怨司让我去冲绳。”林穗走到实验台旁,把信封放在载玻片旁边,“有个案子,跟怨布有关,还提到了淡青色念力。”
陆则这才回头,镜片上沾着点棉绒,他抬手用指尖蹭了蹭,目光落在信封上:“怨布?张万山的余党不是都抓了吗?”他放下镊子,拿起信封拆开,指尖刚碰到银线纸,眉头就皱了起来,“这纸是织怨司的密信纸,只有重大案子才会用。”
他逐字逐句地读信,手指在“海纺纹”三个字上顿了顿,又翻出拓片铺在实验台上:“这个符号我在纺织史文献里见过,是冲绳‘琉球织’的图腾。上个月我查琉球织与天然纤维融合技术的资料时,在《冲绳纺织考》里见过——说海纺纹是当地古代织工为了祈求海风保佑商船平安画的,织的时候要掺红海藻染的线,能让布面带着海风的气息。”
林穗看着他指尖划过拓片上的波浪线,突然想起刚才那制服男人身上的海沙:“送信的人身上沾着海沙,还有海藻碎,应该是刚从冲绳过来的。”
“怨染布……”陆则拿起那块布片,指尖碰了碰,眉头皱得更紧,“这布的织法是琉球织里的‘二重织’,纬线织两层,内层藏花纹,外层盖底色。但正常的琉球织是棉麻混纺,这布却掺了不知道什么东西,摸起来像……”他顿了顿,凑近闻了闻,“像掺了海泥和铁锈,还有股怨力的冷味。”
“织怨司让我带本命纤维去,说只有我能溯源。”林穗摸了摸腰间的防磁小盒,盒子是淡青色的,刻着纺车图案,里面装着那根从破庙找回来的本命纤维,“我明天就出发,棉纺厂这边……陈总订的五千个布偶刚开缝,王师傅的弹棉花机还在调试,老郑带着阿明在翻耕棉田旁边的空地,想扩种半亩念力棉……”
她话说到一半就被陆则打断了。他把布片放回信封,伸手把载玻片上的念力棉纤维小心收好,放进标本盒里:“棉纺厂有陈总和王师傅盯着,布偶订单我已经跟李奶奶交代过了,让她带着外巷的阿姨们分批次缝,每天缝两百个,下个月能按时交货。老郑扩种棉田的事,我上周已经帮他测过土壤了,那块空地的有机质含量够,只要按时浇水就行。”
他说得条理清晰,像是早就盘算好了。林穗愣了一下,才想起前几天晚上,陆则在实验室整理资料到很晚,当时她以为他在忙琉球织的调研,现在想来,他是在帮她安排老巷的事。
“不过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陆则走到实验台另一侧,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资料,最上面是张冲绳大学的邀请函,“我刚好申请了冲绳大学的学术调研,下周出发,研究方向是‘琉球织与天然纤维的融合技术’,正好能去石垣岛考察当地的纺织工坊。”
“不行。”林穗突然摇头,指尖捏紧信封的边角,纸边硌得指腹有点疼,“这次案子不知道有没有危险,怨染布上的怨力掺了怨沙,张万山的怨布都能伤到人,这怨染布说不定更厉害。你以学术调研的身份去,别卷进来,我一个人能应付。”
她想起去年冬天在破庙,陆则为了护她被怨针擦伤胳膊,虽然用念力针散了怨力,却还是疼了好几天,胳膊上的红印子过了一周才消。这次去冲绳,连织怨司的探员都搞不定,她不想让陆则再冒风险。
陆则却笑了,伸手把她额前垂下来的碎发捋到耳后——他很少做这么亲昵的动作,指尖碰到她耳垂时,两人都愣了一下。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琉球织的文献里提过‘海纺纹能引念力’,我的调研本来就跟这个有关,去石垣岛考察工坊是计划内的事,不算卷进来。而且……”他低头看向她腰间的防磁小盒,指尖轻轻碰了碰盒面的纺车图案,“你带着本命纤维,怨染布上的念力与纤维同源,万一念力波动,只有我能通过仪器监测到。上次在破庙,你用念力针驱散怨力后,纤维的光弱了三成,我用桑树皮溶液调了三天才帮你稳住,这次去冲绳,没有仪器怎么行?”
苏玉的影子飘在两人中间,淡青色的光轻轻晃着,像在帮陆则说话:“陆则说得对。冲绳的海雾重,怨染布的怨力遇海雾会变强,比张万山的怨布还难对付。你一个人去,要是念力透支,连个帮你调仪器的人都没有。而且……”她指尖碰了碰那块怨染布碎片,“这布上的念力太纯了,说不定跟太爷爷当年的事有关,陆则懂纺织史,能帮你查海纺纹的来历。”
林穗看着陆则的眼睛,他镜片后的目光很认真,像在实验室调试最精密的仪器。她知道陆则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当年他为了研究天然抗菌纤维,在实验室熬了三个通宵,连饭都忘了吃;去年冬天为了做防磁保险箱,他跑了五家五金店,亲手打磨纺车图案,直到指尖磨出茧子。
“那你答应我,只做调研,别碰怨染布。”林穗终是点了头,指尖松开信封,纸边的褶皱慢慢舒展开。
“我答应你。”陆则笑着点头,伸手拿起实验台上的笔记本,翻到画着海纺纹的那页,“我已经跟冲绳大学的教授联系好了,下周三出发,先去那霸市的纺织博物馆查资料,下周五去石垣岛考察工坊——正好跟你说的江川探员汇合时间错开,不会让你分心。”
苏玉的影子飘到笔记本旁,指尖碰了碰纸上的海纺纹:“太爷爷当年好像去过冲绳,我小时候听他说过,他年轻时跟着商船去过琉球,学过几天琉球织的手法。”
林穗心里一动。太爷爷的事她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他守了苏记一辈子,年轻时跑过商,具体去过哪里,从来没细说。难道这怨染布上的淡青念力,跟太爷爷当年在冲绳的经历有关?
当天下午,林穗就开始收拾行李。她把防磁小盒用淡青丝线缠在腰间,外面套着件宽腰的布衫,看不出来;念力针放在贴身的布兜里,针尾坠着个小小的银纺车,是陆则去年冬天给她做的;背包里装着桑树皮溶液泡过的丝线、几包烤红薯干——李奶奶听说她要去冲绳,从早上就开始烤,说“海上风大,吃点甜的暖身子”,还有老郑给的包晒干的棉絮,“塞在背包里能隔潮”。
傍晚时,街坊们都聚到苏记门口。张大爷扛着扫帚,把巷口的棉绒扫到一边,说“路上别踩着棉绒滑脚”;王师傅推着弹棉花机,把刚弹好的一团淡青棉絮塞进她背包,“这棉絮暖,晚上住客栈能当枕头”;阿明抱着个布偶,是他跟着林穗学缝的第一个小熊,耳朵歪歪的,却绣了个小小的太阳,“林穗姐,带着这个布偶,像我们陪着你一样”;周屿攥着念力小铃跑过来,小铃的绳子缠了三圈在他手腕上,铃身泛着淡青的光,他踮着脚把小铃往林穗手里塞,指尖还沾着点刚缝布偶的丝线:“林穗姐姐,这个小铃你带着!上次你去破庙,我摇铃你就有光护着,这次去海边,要是有海怪或者怨力,你就摇铃,我和苏玉姐姐就算在老巷,也能把念力传过去!”
小铃“叮”地响了一声,淡青色的光顺着铃绳缠上林穗的手腕,像一圈细细的光带。苏玉的影子飘过来,指尖碰了碰铃身,光更亮了些:“这小铃里已经缠了我的念力,还有老巷棉田的暖光,摇铃的时候,念力会顺着海风找到你,帮你挡怨力。”
林穗蹲下来,摸了摸周屿的头,把小铃好好系在手腕上,铃身贴着皮肤,带着点凉,却又慢慢透出暖:“好,姐姐一定带着,要是想你们了,就摇铃,你们听见了,就给姐姐回个声好不好?”
周屿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突然凑到林穗耳边小声说:“林穗姐姐,你要好好照顾陆则哥哥,他昨天偷偷告诉我,要把实验室里的小检测仪装在背包里,说怕你念力不够用。”
林穗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陆则。他正帮王师傅把弹棉花机推回屋,后背对着这边,却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回头笑了笑,阳光落在他身上,像裹了层棉絮的暖。
晚饭是在苏记吃的,李奶奶做了一大桌菜:炖得软烂的排骨汤、裹着棉絮般面粉的炸丸子、还有用念力棉籽炒的青菜,每道菜都冒着热气,香得让人忍不住咽口水。街坊们围坐在桌子旁,却没像往常那样热闹,张大爷好几次想开口,都只是叹了口气,给林穗碗里夹了块排骨:“穗丫头,到了海边,别吃凉的,风大就多穿点,要是实在不行,就回来,老巷永远等着你。”
“是啊,穗丫头。”李奶奶擦了擦手,给她装了袋刚烤好的红薯干,“这红薯干耐放,饿了就吃一块,别委屈自己。”
林穗看着碗里堆得高高的菜,又看了看身边的街坊们,鼻子突然有点酸,却还是笑着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大家,等我解决了案子,就带冲绳的海草回来,给大家做海草饼吃。”
陆则坐在她旁边,帮她把红薯干放进背包,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黑色盒子,递给她:“这是实验室里的迷你念力检测仪,能测你本命纤维的念力值,要是数值低于三成,就别再用念力了,给我发消息,我想办法赶过去。”
盒子只有掌心大,上面有个小小的显示屏,按一下按钮,就会亮起淡绿色的光。林穗接过盒子,放在贴身的布兜里,指尖碰了碰,能感觉到里面仪器的轻响:“你不是说,只做调研吗?怎么还带这个?”
“调研也需要检测仪啊。”陆则笑了笑,没多说,却伸手帮她把背包的肩带调紧了些,“背包别太松,不然路上晃得难受。”
苏玉的影子飘在桌子旁,看着两人的小动作,嘴角带着笑,没说话——她看得出来,陆则嘴上说不卷进案子,却早就把所有危险都想到了,连林穗路上可能遇到的麻烦,都提前做好了准备。
吃完饭,街坊们慢慢散去,周屿拉着林穗的手,不肯走,最后还是李奶奶把他抱走了,走的时候还回头说:“穗丫头,明天我来送你!”
夜色渐深,老巷静了下来,只有棉田的淡青色光,在月光下轻轻晃着,像一片安静的海。林穗坐在苏记门口的竹凳上,陆则陪在她身边,两人都没说话,只听着风吹过棉田的“沙沙”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叫声。
“陆则,你说,太爷爷当年去冲绳,是不是也见过海纺纹?”林穗突然开口,指尖碰了碰手腕上的小铃,铃身轻轻响了一下。
陆则抬头看向棉田,月光落在棉芽上,泛着淡淡的光:“有可能,《冲绳纺织考》里说,几十年前,有个中国的织工去过石垣岛,教当地织工用天然纤维染色,那个织工擅长用桑树皮纤维,还会织淡青色的线,说不定就是太爷爷。”
“要是真的,那怨染布上的念力,会不会是太爷爷留下的?”林穗皱着眉,“可太爷爷那么好,怎么会留下怨染布?”
“可能不是太爷爷故意留下的。”陆则想了想,“说不定是太爷爷当年织的布,被别人掺了怨力,变成了怨染布。等我去了冲绳,先去那霸的纺织博物馆查资料,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那个中国织工的记载,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苏玉的影子飘过来,坐在两人中间的竹凳上,虽然没有实体,却像是也在感受这夜晚的静:“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找到答案的。太爷爷不会让他织的布,变成害人的怨染布。”
林穗点点头,心里踏实了些。她靠在陆则身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暖,还有他手里握着的她的手,很稳,很有力量。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洒在棉田上,洒在苏记的木门上,整个老巷,都像被裹在一层暖融融的光里。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李奶奶就提着刚煮好的粥来了,周屿跟在后面,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却攥着个布包,里面是他连夜画的画——画着老巷的棉田、苏记的木门,还有林穗和陆则,旁边写着“等姐姐回来”。
“快吃点粥,垫垫肚子,路上才有精神。”李奶奶把粥碗递到林穗手里,又给陆则也盛了一碗,“陆则,穗丫头就拜托你多照顾了,虽然你下周才去,可也要早点到,别让她一个人扛着。”
“奶奶放心,我一定早点到。”陆则接过粥碗,认真地点头。
织怨司的车在巷口等了,还是昨天那个穿藏青制服的男人,这次他手里拿着个登机牌,递给林穗:“李默组长已经帮你订好了机票,上午九点的,直接去石垣岛,江川探员会在机场接你。”
林穗接过登机牌,又跟街坊们一一告别:“张大爷,棉田的银线网要是松了,您就找王师傅帮忙紧一紧;老郑,扩种的棉田别浇太多水,不然芽会烂;阿明,你跟着王师傅学弹棉花,等我回来,要看看你的手艺;周屿,要帮着奶奶缝布偶,别乱跑……”
“知道啦,林穗姐姐!”周屿跑过来,抱了抱她的腿,“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林穗点点头,转身往巷口走。陆则帮她背着背包,跟在她身边,一直走到车旁。他把背包递给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充电器,塞进背包侧兜:“这个是万能充电器,不管是手机还是检测仪,都能充,你记得每天充电,别让手机没电。”
“嗯。”林穗接过背包,背上时,能感觉到里面红薯干的硬实、棉絮的软,还有检测仪的轻,每一样,都带着老巷的暖。
“上车吧,时间差不多了。”藏青制服的男人打开车门,提醒道。
林穗点点头,抬脚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老巷的青石板路、苏记的木门、棉田的淡青色光,还有站在巷口的陆则、周屿、李奶奶……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幅画,刻在她心里。
“陆则,我走了。”林穗挥了挥手。
陆则也挥了挥手,声音很稳,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柔:“路上小心,有事随时联系,我下周就去找你。”
车发动了,慢慢驶出巷口,林穗趴在车窗上,看着老巷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晨雾里。手腕上的念力小铃,轻轻响了一声,像是在跟老巷告别,又像是在提醒她,有人在等着她回来。
车驶往机场的路上,林穗摸了摸腰间的防磁小盒,里面的本命纤维轻轻颤了颤,像是在回应她的心跳。她又摸了摸贴身布兜里的检测仪,还有周屿画的画,心里突然不那么害怕了——她不是一个人,老巷的人、陆则、苏玉姐姐,都在陪着她,不管她在千里之外的冲绳,还是在老巷的棉田旁,她都有最坚实的后盾。
到机场的时候,晨雾已经散了,太阳升得很高,阳光透过机场的玻璃,洒在地上,像一层暖光。林穗拿着登机牌,过了安检,在候机厅等飞机的时候,她给陆则发了条消息:“我到机场了,一切都好,你放心。”
没过多久,陆则就回了消息,还附了张照片——照片里是实验室的实验台,上面摆着她昨天没缝完的小熊布偶,旁边放着他画的海纺纹,还有一行字:“布偶我帮你缝完,等你回来,我们一起给它绣银线。”
林穗看着照片,嘴角忍不住上扬,手腕上的小铃又轻轻响了一下,淡青色的光晃了晃,像陆则在她身边,对着她笑。
广播里传来登机提醒的声音,林穗收起手机,背上背包,往登机口走。她知道,千里之外的冲绳石垣岛,有等着她的案子,有神秘的怨染布,还有可能跟太爷爷有关的线索,但她更知道,只要她带着老巷的暖、陆则的牵挂、苏玉的念力,就一定能找到答案,平安回来。
飞机起飞的时候,穿过云层,林穗看着窗外的天空,蓝得像冲绳的海。她摸了摸腰间的防磁小盒,在心里说:“太爷爷,苏玉姐姐,我要去冲绳了,我会找到怨染布的秘密,不让它再害人,也不让你当年的心血,变成怨力的载体。”
而此时的老巷,陆则正坐在实验室里,打开电脑,屏幕上是冲绳大学的调研行程,他把“石垣岛纺织工坊考察”那行字,又加粗了一遍,旁边画的小纺车符号,在阳光里,像跟信上的海纺纹,慢慢重合在一起。他拿出手机,给林穗发了条消息:“飞机起飞了吗?记得系好安全带,到了给我报平安。”
发送成功后,他抬头看向窗外的棉田,棉芽在阳光下长得正好,淡青色的光轻轻晃着,像在告诉他:“放心吧,她会平安的,你们很快就会在冲绳见面的。”
(一样,当时写的时候分为上下两章,忽然觉得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