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巷的平静在苏玉魂魄离去后渐渐恢复。周屿和他外婆回了家,邻居们听说了苏记的事,都提着水果、点心来探望,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着情况,巷子里的欢声笑语又回来了,像从前一样热闹。林穗几人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留在了老巷的民宿里,一方面帮着周屿外婆整理家里一个月没动的东西,晾晒被褥、打扫房间;另一方面也想多观察几天苏记的情况,确保时空没有再出现错位的迹象。
这天傍晚,夕阳西下,老巷里的光线渐渐变得柔和,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空气中飘着饭菜的香气。林穗独自来到苏记,推开虚掩的木门,铺子里的光线已经有些昏暗,只有夕阳透过木窗,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她径直走到缝纫机前,蹲下身,轻轻拉开抽屉——织锦静静地躺在蓝布上,锦面上的红光已经变得很淡,像快要熄灭的烛火,又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又温顺。
林穗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织锦的边缘,没有感受到之前的灼热,反倒传来一阵温暖的感觉,像是冬日里晒过太阳的棉被,又像是苏玉残留的善意,轻柔地包裹着她的指尖。“你也在等什么吗?”她轻声呢喃,像是在对织锦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低语,“苏玉已经去了轮回,你也该安心了。”
“你果然在这里。”身后突然传来张清玄的声音,温和又熟悉。林穗回头,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个深蓝色的布包,布包边缘缝着白色的棉线,看起来有些陈旧。“我猜你会来看看织锦,就把这个带来了,或许你会想看看。”
张清玄走到缝纫机旁,将布包放在机头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本泛黄的旧相册,封面上用钢笔写着“苏记往事”四个字,字迹娟秀,带着几分年代感。他翻开相册,里面贴着一张张黑白照片,照片的边缘有些卷曲,却保存得很完好。第一张照片里,年轻的夫妻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背景是苏记刚开业时的木门,门楣上挂着“苏记裁缝铺”的木牌;后面的照片里,有苏玉长大的模样,扎着羊角辫的她站在缝纫机旁,手里拿着小小的针线;还有老巷里的街坊们聚在苏记门口的合影,张婆婆、李大爷……一张张笑脸都定格在照片里。
“这是我今天上午从老巷的居委会找到的。”张清玄指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苏玉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碎花布裙,手里捧着完整的织锦,站在梧桐树下笑得很开心,阳光落在她脸上,连酒窝都清晰可见,“居委会的阿姨说,这是苏玉爹娘去世后,居委会帮忙保管的,后来苏玉失踪了,就一直放在居委会的柜子里,没人敢动,怕触景生情。”
林穗看着照片,心里一阵感慨,眼眶微微发热。“苏玉要是能看到这些照片,肯定会很开心的。”她轻声说道,手指轻轻拂过照片里苏玉的笑脸,“她只是想守住爹娘留下的织锦,守住苏记的回忆,却没想到会被困在时光里这么久,连自己的样子都快忘了。”
张清玄合上相册,将它放在缝纫机上,与织锦并排摆放着:“她现在已经去了轮回,不用再被困在这里了,这些回忆,她会带着去来世的。”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织锦上,眉头微微蹙起,“不过,我刚才检查织锦的时候,发现织锦里的护魂符虽然已经完成了使命,但还残留着一丝苏玉的气息,而且这气息好像在慢慢变弱,或许以后还会有什么变化,我们得多留意一下,不能掉以轻心。”
林穗点点头,心里也泛起一丝不安。她想起昨天晚上,她半夜醒来,看到苏记的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红光,还以为是有人偷偷进了苏记,赶紧穿好衣服跑过去,推开门却什么都没有,只有缝纫机抽屉里的织锦在闪烁着微光,那红光比之前更淡了,像是在害怕什么。“我昨天晚上看到苏记的窗户里有光,还以为是小偷,结果进来一看,只有织锦在发光。”她看向张清玄,“你说,会不会是织锦里还残留着苏玉的一丝意识?这意识会不会带来什么影响?”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宫崎芽的呼喊声。林穗和张清玄对视一眼,赶紧走到门口,看到宫崎芽和宫崎澈匆匆跑来,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额头上还渗着汗珠。
“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林穗赶紧开口问道,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了。
宫崎芽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声音带着几分急促:“我们……我们刚才在巷口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黑色的斗篷,和之前苏玉的样子很像,也是低着头,看不清脸。我们想追上去问问,可刚跑了几步,那个身影就不见了,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她顿了顿,眼神里满是担忧,“我们担心是苏玉的怨念没散,又回来了,所以赶紧来告诉你们。”
张清玄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眉头皱得更紧了:“不可能,苏玉的魂魄已经被护魂符引导去了轮回,怨念应该已经随着执念一起消散了,怎么会再回来?”他看向宫崎澈,语气带着确认,“会不会是你们看错了?老巷里的光线暗,说不定是其他邻居穿着深色的衣服,被你们认错了。”
宫崎澈摇了摇头,语气肯定:“不会看错的。那个身影的动作和之前苏玉很像,走路的时候很轻,几乎没有声音,而且她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是红色的,像是织锦的碎片。”他回忆着刚才的画面,“我们看到她的时候,她正站在苏记的门口,好像在往里面看,我们一喊她,她就转身跑了,跑得很快,转个弯就不见了。”
林穗心里一紧,下意识看向苏记的缝纫机,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微光,难道织锦真的有什么问题?“我们赶紧去看看织锦还在不在!”她拉着张清玄,快步走进苏记,宫崎芽和宫崎澈也跟着进来。几人走到缝纫机旁,拉开抽屉——织锦还在里面,静静地躺在蓝布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红光又淡了几分,几乎快要看不见了。
张清玄蹲下身,仔细检查着织锦,手指轻轻拂过锦面的符文,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脸色更加凝重了:“织锦里的护魂符好像少了一丝力量,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样,符文的红光也比之前更淡了。”他看向众人,“看来刚才芽芽和澈看到的身影,不是苏玉的怨念,而是有其他东西在吸护魂符的力量,而且这东西很可能和织锦有关。”
“难道还有其他的怨念在老巷里?”林穗立刻想到了苏玉之前提到的“铺后晃悠的人”,“苏玉日记里提到过,她失踪前看到有人在铺后晃悠,会不会是当年偷织锦碎片的人?那个人的怨念还留在老巷里,现在在吸护魂符的力量?”
张清玄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不确定:“不好说,现在没有证据,不能随便猜测。不过,苏玉当年说看到有人在铺后晃悠,或许后院里有什么线索,我们去后院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
几人立刻朝着苏记后院走去。后院的木门早已腐朽,轻轻一推就“吱呀”作响,门后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杂草间还夹杂着枯叶,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响。角落里有一间破旧的柴房,柴房的屋顶塌了一半,露出黑黢黢的椽子,门是虚掩着的,风一吹就来回晃动,发出“哐当”的声响,在寂静的傍晚显得格外刺耳。
“就是这里了,苏玉当年说在铺后看到人,大概率就是在柴房附近。”张清玄走上前,伸手推开柴房门,一股霉味混杂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人下意识捂住口鼻。柴房里堆满了废弃的木料和破旧的工具,地面上积了厚厚的灰尘,只有角落里的一个木箱显得格外显眼——木箱是深棕色的,上面锁着一把生锈的铁锁,锁上还缠着几根干枯的藤蔓,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这个木箱看起来不像是放柴禾的,倒像是用来装东西的。”宫崎澈走上前,蹲下身仔细检查着木箱,手指碰了碰铁锁,“锁已经锈死了,我来把它撬开,看看里面有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短刀,将刀刃插进锁扣里,轻轻一撬,“咔嗒”一声,锈迹斑斑的铁锁就掉在了地上。
宫崎澈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箱,里面铺着一层褪色的红布,红布上放着几件旧衣服和一个小小的布包。他拿起布包,轻轻打开——里面竟然是半块织锦的碎片!碎片的颜色和完整的织锦一模一样,边缘还沾着些泥土,像是被埋在地下过,碎片上的缠枝莲花纹只残留了一小部分,却能清晰地看出和苏记织锦的纹路完全一致。
“这真的是织锦的碎片!”林穗惊讶地凑上前,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看来当年苏玉看到的人,就是偷织锦碎片的人,这个人把碎片藏在了柴房的木箱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拿走完整的织锦,反而只偷了半块。”
张清玄拿起碎片,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手指轻轻蹭了蹭碎片上的泥土,眉头皱得更紧了:“碎片上有一股淡淡的黑气,这是怨念的气息,虽然已经很淡了,但还没有完全消散。看来当年偷碎片的人应该也遭遇了意外,怨念留在了碎片上,现在这股怨念感受到了护魂符的力量,就来吸取护魂符的能量,刚才芽芽和澈看到的身影,应该就是这股怨念形成的虚影。”
“那这股怨念会不会影响到老巷的人?”宫崎芽有些担心地问道,目光落在碎片上,像是怕碎片突然生出什么变故。
张清玄将碎片放在织锦旁边,碎片刚一接触到织锦,锦面上的红光亮了一下,像被唤醒的星火,碎片上的黑气渐渐被红光包裹,然后一点点消散在空气中。“没事,织锦里的护魂符虽然力量减弱了,但净化这点怨念还是没问题的。”他松了口气,将碎片放回木箱,“我们把碎片留在这里,让它和织锦的气息相互感应,用不了多久,碎片上的怨念就会被完全净化,到时候就不会再出现虚影了。”
几人将木箱放回原位,又关上柴房门,走出了苏记后院。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老巷里的路灯亮了起来,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青石板路,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透出温馨的光,偶尔还能听到几声孩子的笑声。
“看来老巷的麻烦应该已经解决了,等碎片上的怨念净化完,就彻底没事了。”宫崎澈伸了个懒腰,语气轻松了不少,“我们明天收拾收拾东西,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也该回市区好好休息几天了。”
林穗点点头,心里的不安却没有完全消散。她回头看向苏记的窗户,里面又透出了微弱的红光,那红光比之前更柔和了,像是在回应她的目光。她总觉得织锦里还藏着什么秘密,只是现在还没被发现,而那个偷织锦碎片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偷碎片?这些问题还没有答案,像是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她的心里。
“走吧,我们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收拾东西呢。”张清玄看出了林穗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温和,“别想太多了,就算还有秘密,也等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老巷的安全,其他的事,慢慢来就好。”
林穗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跟着众人朝着民宿的方向走去。老巷里很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青石板路上回响,月光洒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苏记的木门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安静,像是在守护着老巷的秘密,也守护着苏玉未说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