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书摊在石台上,边角因为长时间卷着,还维持着弯曲的弧度,有几处轻微的破损。
青铜镜立在石台另一侧,镜面干净得能映出人影,泛着一层冷光,将油灯跳动的火苗清晰地映在上面。
墓室里静得厉害,只有油灯燃烧时“噼啪”炸火星的轻响,偶尔有人调整姿势,鞋底蹭过石板的声音都格外明显,连谁咽口唾沫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谢语安蹲在地上,手指反复在石板的积灰里划动,画出的线条歪歪扭扭,没几秒又被他用掌心蹭掉。
他保持这个动作好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挠了挠后脑勺,打破了沉默:“我说,这偏墓到底是干啥的啊?连个棺椁的影子都没见着,陪葬的瓷器、玉器之类的宝贝更不用说,就扔着一面镜子、几张快碎的纸,还有一堆生锈的箭头。难道是专门用来藏这些见不得人的秘密的?也太寒酸了吧!”
苏念卿没搭话,脚步放得很轻,慢慢挪到铜镜前。她抬起手,指尖停在镜面上方半寸的位置,没有再往下伸,前几天她碰过这镜面,温度像冰一样低,这会儿指尖还能回忆起那股寒意。她仰头盯着镜身刻的“照影归尘,承将军魂”八个字,视线在“承”字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又扭头扫过石台上的赐死诏,原本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眼神亮了些:“说不定这铜镜跟赵承业有关系。你们看‘承将军魂’的‘承’字,指的可能就是他。蒙舍用假诏书把他杀了,又把诏书和他的东西就是这些破虏营的箭镞,藏在这儿,还特意放了这面融合三族工艺的铜镜。我猜要么是想掩盖杀他的真相,要么这镜子还有别的用处,没咱们想的那么简单。”
“对啊!”野兔突然拍了下手,掌心刚要碰到诏书边缘,又猛地收住力气,指尖擦着纸边缩了回去。他随后抬手拍了拍胸口,吐了口气:“之前还纳闷呢,为啥偏墓里不放棺椁,反而放一面镜子,现在一想,这根本就是个藏证据的地方啊!
蒙舍怕事情泄露,又想留着这些东西以后用,就找了这么个偏墓藏着,心思真够深的。”
苏倩元抬手摸了摸胸口的伤疤,前几天在通道里被石壁蹭破的,这会儿用手指按下去,还能感觉到隐隐作痛,但心里那股发寒的感觉倒淡了些。
她抬眼看向石台上的东西,声音不大,却每个字都清晰:“那南荣蛮会不会也来过这儿?她一直跟在咱们后面,甩都甩不掉,肯定也在找这些线索,说不定早就知道这偏墓的事儿了。”
这话一出口,墓室里更静了。
南荣蛮的行踪本来就奇怪,要是她真来过,说不定已经拿走了什么,甚至可能还在暗处盯着。
黑熊往通道口瞥了眼,黑黢黢的通道里,只有灯笼光勉强照出半米远,剩下的地方都是阴影。
他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铁钎,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不管她来没来,先别想这些!咱们先把这些东西收好再说。诏书能证明蒙舍伪造文书,是他们的把柄;铜镜说不定还有别的玄机,不能随便扔。这些都是重要的线索,丢了就麻烦了。”
说着,他弯腰从背包侧袋里掏出个粗布袋子,袋口的绳结因为刚才赶路时打得太死,解了好几下才松开。
蹲下身的时候,他特意放慢动作,手指捏着箭尾,一枚枚往袋子里捡,刻意避开生锈的箭头部分,怕被划伤,动作比平时轻了不少:“这些箭头虽然锈了,但也是证据,得好好收着。”
苏念卿从怀里摸出个油布袋,布袋边缘的针脚缝得很细密,这是出发前她娘特意给她缝的,说山里多雨,怕打湿随身的帕子和药粉,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她把诏书轻轻拎起来,先对折两次,叠的时候特意避开有印章的地方,怕蹭掉早就干透的印泥。
等叠成掌心大小的方块,才慢慢放进油布袋里,拉上绳子系了个双结:“这诏书太脆了,得小心放,别在路上弄破了。”
谢语安也凑过来帮忙,他蹲在黑熊旁边,捡箭镞的时候,视线总忍不住往石台上的诏书瞟,嘴里还小声嘀咕:“这么看来,咱们在这偏墓里的发现,也就只是个开始啊!
蒙舍伪造诏书、杀赵承业、藏线索,背后肯定还有更大的阴谋,说不定跟宣武王、跟三个部族都有关系,这里面的牵扯太复杂了。”
高个儿猎豹靠在石壁上,后背抵着冰凉的石头,眼神很严肃。
他看着众人收拾东西的动作,过了会儿才开口:“可不是嘛!之前还以为就是找个古墓,没想到牵扯出这么多事。接下来咱们得更小心,说不定还会遇到危险。”
苏念卿把油布袋塞进背包最里面,又用帕子垫在外面,抬手拍了拍背包,确认放稳了,才抬头看向身边的人:“不管后面有什么,咱们先把这些线索带出去,总能查出些东西。这偏墓只是个开始,真正的秘密,还在后面。”
没人再开口,只各自默默点头。
石台上的东西一件件往背包里收,黑熊攥着粗布袋子口,往里递箭镞时没控制好力度,几枚箭镞在袋里撞了下,“哗啦”一声轻响,在静悄悄的墓室里格外清楚,他赶紧顿了顿手,后来再放就慢了许多。
苏念卿把装着诏书的油布袋往背包最里面塞,边塞还往里按了按,确认被其他东西挡住,连布角都露不出来才停手。
没人说什么,但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袋沉甸甸的箭镞,那卷一碰就怕碎的诏书,还有立在旁边没敢轻易动的青铜镜,哪只是些旧物件?
里面藏着的不只是赵承业到底怎么死的,更是盘绕着宣武王、蒙舍,说不定还有朝廷的大阴谋。
他们本来是为了完成作业才进的这古墓,想着找些古物印证课本里的记载就走,没成想走着走着,顺着那些箭镞,诏书和铜镜的线索捋下来,竟稀里糊涂卷进了这么深的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