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倩元听春喜说完自己学武的来龙去脉,刚松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春喜话里的“二小姐”三个字,像根小刺似的扎在她心里。
她指尖还搭在榻沿雕刻的缠枝莲纹上,指腹摩挲着细腻的木纹,眼神里满是困惑,顺着话头追问:“你刚才一直叫我‘二小姐’,难不成我上头还有个亲姐姐?”
春喜刚从地上站起来,裙摆还沾着点青石板的灰尘,闻言立刻点点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腰微微弯着,语气温顺得像拂过湖面的风:“是呢小姐,府里还有位大小姐,是您的亲姐姐苏念卿。大小姐比您早出生些,打小就性子温婉,说话轻声细语的,不像您这般活泼。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画工,连相爷都常说她的画有大家风范;以前大小姐总陪着夫人在后院书房看书,您要是闹着要听故事,也都是大小姐耐着性子给您讲呢。”
“那她人呢?”苏倩元追问得更急了,目光飞快扫过房间。梳妆台上只有她的妆奁,就连沐浴的衣服架子上挂着的也都是她的衣裳,连半点属于旁人的痕迹都没瞧见,“我回府这些天,算上生病卧床的日子,前后也有四五天了,怎么一次都没见过她?前几日我落水发烧,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连我爹都来看过我好几回,她做姐姐的,怎么反倒不来探望?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春喜听到这话,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有些为难,像是被什么话噎住了似的。
她眼神闪躲着不敢看苏倩元,手指不自觉地绞着月白色的裙摆,布料被揉得皱巴巴的,声音也支支吾吾:“这个……这个……”
“有话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苏倩元见她这模样,心里的疑云更重,语气不自觉沉了些,带着几分往日里原主的利落劲儿,
“咱们之前说好的,我问什么你答什么,知无不言。你这般犹豫,反倒让我更不安,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事?”
春喜被她的语气一逼,肩膀微微一颤,像是怕极了似的,“扑通”一声又跪回了地上,膝盖磕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响。
她垂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颤抖:“小姐您别怪奴吞吞吐吐,实在是这事……这事关乎咱们相府的体面,也怕您听了心里难受,又勾起不好的回忆。前几日您跳湖,根本不是意外,是因为相爷在前些日子,私下里跟大小姐和……和沈将军提了亲,想把大小姐许配给沈将军做夫人。可小姐您……您心里好似早就心仪沈将军,得知这门亲事的消息后,一时想不开,才会做出寻死觅活跳荷花池的事来。”
“轰”的一声,苏倩元只觉得脑子里像炸开了一串烟花,嗡嗡作响。
她愣愣地坐在榻上,双手无意识地攥着锦被,指尖把布料捏得皱成一团,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扯了扯嘴角,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还带着点自嘲的笑意:“原来我这是……妥妥的恋爱脑啊?为了个男人,连命都不要了?”
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冰凉的指尖贴着皮肤,才让混沌的脑子稍稍清醒了些。
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几分艰涩,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你是说,我喜欢的人,是我未来的姐夫?是我亲姐姐苏念卿要嫁的夫君?我这是……抢姐姐的心上人?”
春喜不敢抬头,只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要被窗外的风声盖过:“当时相爷怕这事传出去,让外人笑话咱们相府姐妹争夫,便吩咐府里上下都瞒着,连大小姐那边都只说是寻常的婚事商议。相爷也是没辙,一边是长女的终身大事,一边是您的心意,他左右为难了许久,才悄悄定下这门亲事。没成想消息还是不小心漏到了您耳朵里,您性子急,又认死理,觉得相爷偏心,也觉得沈将军辜负了您的心意,一时钻了牛角尖,才做出了跳湖的事。只能暂且作罢。”
苏倩元靠在软枕上,心里乱糟糟的,像被塞进了一团缠在一起的线,怎么理都理不清。
她想起前几日春喜说自己总跳湖,还以为是原主有什么天大的心事,或是受了什么委屈;没成想竟是因为这么一段荒唐的感情纠葛,还是“姐妹争夫”这种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戏码。她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暗吐槽;这作者也把这原主写得也太拎不清了!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要娶自己亲姐姐的人,最后还闹到寻死觅活的地步,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还给家里添乱吗?
“那我姐姐现在在哪儿?”苏倩元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杂乱,又问道,声音里多了几分郑重,“她知道我跳湖是因为这事吗?她是不是……也在怪我?”
春喜终于抬了抬头,眼神里带着几分同情,还有几分无奈:“大小姐知道您跳湖的事,也隐约猜得到您是为了沈将军才这么做的。只是她性子软,向来最疼您,不愿跟您起争执,也怕自己留在府里会刺激到您,让您再做出傻事。所以她主动向相爷请了安,说要去城郊的静心庵暂住些日子,对外说是为您祈福,求菩萨保佑您身子康健,其实也是想避避风头,让大家都冷静冷静。”
苏倩元听完,心里更不是滋味,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似的,沉甸甸的。
她没想到,原主的一时冲动,不仅让自己落得失忆的下场,还连累得姐姐有家不能回,只能躲在清冷的庵堂里。
她捏了捏手心,暗暗下定决心;既然自己占了这具身体,就不能再让原主的糊涂账继续乱下去。等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静心庵见见姐姐,跟她好好道歉;至于沈柯亦,也得彻底理清楚,绝不能再稀里糊涂地陷在里面,让悲剧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