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倾云得了太后青睐,并可自由出入慈宁宫的消息,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滴入冷水,瞬间在京城权贵圈里炸开了锅。各方反应不一,但楚倾云的地位,已悄然发生了质的改变。
再次入宫前往慈宁宫时,引路的太监宫女态度愈发恭敬,甚至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太后见到她,果然比上次更显亲切,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许多。楚倾云先是仔细为太后请了脉,确认凤体确有好转后,便又亲自去小厨房,根据太后今日的精神和舌苔情况,微调了药膳的方子,熬煮了一盅新的健脾安神汤。
太后用了汤, 感觉通体舒坦,心情愈发愉悦。她拉着楚倾云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榻前的绣墩上,闲话家常般问起了边关的风土人情,问起了凛州之战的惊险。
楚倾云避重就轻,只挑了些不甚凶险又能体现将士不易、裴衔领军有方的趣事说了,言语间对边关将士充满敬意,对裴衔的指挥若定也多有推崇,却丝毫不提自己在那场危机中的具体作用,表现得谦逊又得体。
太后听得频频点头,眼中赞赏之色愈浓。然而,聊着聊着,太后的话锋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转向了更为敏感的方向。
“唉,说起来,衔儿那孩子也是命苦。”太后轻轻拍着楚倾云的手,叹了口气,眉眼间染上真实的怜爱,“从小就性子冷,不讨他父皇喜欢,小小年纪就被扔到军中磨炼,吃了不少苦头。好不容易挣下些军功,又惹得他父皇……唉,罢了,这些不提也罢。”
她话只说一半,但其中的信息量却极大,点明了皇帝与裴衔之间深刻的父子隔阂以及裴衔处境之艰难。
楚倾云垂眸静听,并不插话,心中却如明镜一般。太后这是在试探,也是在敲打。
果然,太后话锋又是一转,目光看似随意,实则锐利地落在楚倾云脸上:“说起来,哀家记得,你从前……倒是常往东宫走动?太子承昱那孩子,性子温和,最是仁孝,你们年纪相仿,想必更能说到一处去?”
来了!真正的考题来了!
太后看似慈祥的闲聊下,藏着最深的担忧——她担心楚倾云心系太子,嫁给裴衔只是权宜之计或别有用心,将来会伤了裴衔,甚至成为东宫安插在裴衔身边的棋子。
暖阁里侍立的宫人仿佛都屏住了呼吸。
楚倾云抬起头,迎上太后探究的目光,脸上没有丝毫慌乱或羞涩,反而露出一抹坦荡的浅笑。
“太后娘娘慧眼如炬,臣女不敢隐瞒。”她声音清晰,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自嘲,“臣女少不更事时,确曾因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仪态温雅而心生仰慕,做过不少糊涂事,如今想来,实在汗颜。”
她直接承认了!太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但经边关一行,臣女方知何为世间真正的好男儿。”“并非居于金殿、受万人叩拜便是英雄。真正的好男儿,当是如宸王殿下那般,于国家危难时挺身而出,于将士身前遮风挡雨,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护得一方百姓安宁之人。”
她的目光清亮,毫不回避太后的审视:“太子殿下或许仁厚,但臣女亲眼所见、亲身所感,宸王殿下胸中的丘壑、肩上的担当,远非寻常男子可比。臣女以往……实是井底之蛙,一叶障目了。”
她顿了顿,微微垂下眼帘,声音低了几分,却更显真挚:“至于…臣女虽与王爷相处时日尚短,却已知王爷是重信守诺之人。他既许臣女安宁,臣女必以真心相报。臣女或许力薄,但也懂得
王爷的抱负,便是臣女的志向;王爷的敌人,便是臣女的仇寇。断无三心二意、首鼠两端的道理。”
这一番话,有理有据,有情有感。既坦然承认了过去的“黑历史”,又巧妙地将其归咎于“年少无知”和“见识短浅”,继而用边关的亲身经历和强烈对比,抬高了裴衔,表明了自己心意转变的合理性。最后更是直接表态,立场鲜明,斩钉截铁。
太后仔细听着,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深沉而真实。她活了大半辈子,在后宫见惯了虚情假意,楚倾云这番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她自信还是能分辨几分的。
这丫头,眼神坦荡,语气诚恳,对衔儿的推崇发自内心,对太子的评价也客观(至少表面如此),更重要的是,她明确地选择了立场。
“好!好一个‘王爷的抱负便是臣女的志向’!”太后终于舒心地笑了,用力拍了拍楚倾云的手,“哀家就知道,你是个明白孩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往后啊,你和衔儿好好的,互相扶持,哀家就放心了。”
她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这个孙媳妇,不仅医术好,脑子更清楚,心性也坚韧,配得上她的衔儿。
“多谢太后娘娘体谅。”楚倾云适时地表现出些许“羞涩”,低下了头。
“还叫太后娘娘?”太后佯装不悦。
楚倾云从善如流,乖巧地改口:“是,皇祖母。”
“哎!好孩子!”太后顿时眉开眼笑,是真真正正地将楚倾云纳入了自家人的范围。她从腕上褪下一只通体剔透、水头极足的翡翠镯子,不由分说地套在楚倾云手腕上,“这是哀家出嫁时母亲给的,跟了哀家一辈子,如今给你,盼你和衔儿也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这赏赐,意义非凡。
楚倾云知道,她终于真正通过了太后最高级别的“考核”。
又陪太后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太后面露倦色,楚倾云才乖巧告退。
走出慈宁宫,感受着手腕上那温润的翡翠镯子,楚倾云轻轻吁了口气。这后宫之行,步步惊心,却也收获颇丰。
然而,她刚走出不远,在一个宫道转角处,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不是别人,正是脸色阴晴不定的太子裴承昱。
他显然已等候多时,眼神闪烁地盯着楚倾云手腕上那抹刺眼的翠色,心里五味杂陈
曾经傻傻跟着他屁股后面“楚倾云,攀上了皇祖母的高枝,得了宸王府的亲睐,忘了当初是谁像条狗一样跟在本宫身后摇尾乞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