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八,吉日良辰。
天还未亮,镇国公府已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比往日更多了十分的喜庆与忙碌。下人们穿着崭新的衣裳,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笑容,穿梭往来,做着最后的检查。
揽云轩内,烛火高照,暖意融融。
楚倾云早已起身,沐浴熏香,端坐于梳妆镜前。数位宫里来的资深嬷嬷和侍女围着她,动作轻柔而熟练地进行着开脸、梳妆等一道道繁琐却庄严的仪式。
乌黑如瀑的长发被挽起,梳成雍容华贵的高髻。嬷嬷手持玉梳,口中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的吉祥祝语,每一梳都带着美好的寓意。
随后便是上妆。敷粉、施朱、描眉、点唇……妆容精致绝伦,既保留了楚倾云本身的清丽脱俗,又增添了新嫁娘的明媚与娇艳,眉宇间那份独有的英气,在盛装之下非但不减,反而更显光华内蕴,令人不敢逼视。
最后,便是穿上那套由皇帝亲赐、内廷司顶尖绣娘耗时数月精心缝制的凤冠霞帔。
正红色的嫁衣以金线绣出翱翔九天的凤凰与绵延的祥云纹路,衣襟袖口处巧妙地融入了天工院徽记的流云暗纹,华贵无比,又独具匠心。当那顶缀满珍珠宝石、流苏摇曳的凤冠被小心翼翼地戴在她头上时,整个房间仿佛都为之明亮了几分。
楚倾云看着镜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盛装华服的自己,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前世今生,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天心中不由得想起前世的父亲,心中默默祝福父亲一切安好,女儿我在另一个时空今天出嫁了。然而,心底那份对未来的笃定与对裴衔的情意,让她很快平静下来,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清浅而真实的弧度。
“姐姐!”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竟是久未露面的安阳公主来了。她今日打扮得也十分明艳,脸上带着真诚的欢喜和一丝抱怨,“你可真是个大忙人!我想找你玩儿都找不着!要不是你大婚,怕是还见不到你呢!”她虽是抱怨,语气却亲昵,指挥着身后的宫女将一套流光溢彩的红宝石头面送上,“喏,给你的添妆!祝你和三皇兄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楚倾云看到这位昔日仅有几面之缘、却性格爽朗的公主,心中也生出几分暖意,含笑谢过:“多谢公主殿下,日后定当多聚。”
这时,老夫人也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看到盛装的孙女,老人家眼眶瞬间就红了,拉着楚倾云的手,哽咽着反复叮嘱:“云儿……到了王府,要好好的……要和王爷相互扶持……”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不舍的泪水和殷切的期望。
楚倾云反握住祖母苍老的手,柔声安慰:“祖母放心,倾云晓得的。您也要保重身体。”
吉时将近,楚巍然与楚风也来到了院中。
楚巍然看着亭亭玉立、风华绝代的女儿,心中百感交集。这个他曾以为需要他一生护佑的女儿,早已成长到足以翱翔九天的地步。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塞,沉声道:“云儿,镇国公府永远是你的后盾。”
楚风如今已是英挺的青年将领,但在姐姐面前,依旧带着几分少年气。他眼眶微红,声音却坚定:“阿姐,你放心!谁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答应!”他如今统领“幽影卫”,手握实权,这话绝非虚言。
鞭炮声、鼓乐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亮,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府门外。
喜娘将绣着龙凤呈祥的红色盖头,轻轻披在了楚倾云的凤冠之上。眼前的世界,瞬间被一片喜庆的红色笼罩。
在亲人的簇拥下,楚倾云手持苹果,一步步缓缓走出揽云轩,走过她熟悉的庭院,迈向镇国公府的大门。每一步,都仿佛踏过一段过往,走向一个崭新的未来。
府门外,锣鼓喧天,人声鼎沸。身着大红喜服、更显俊美无俦、气宇轩昂的宸王裴衔,正骑在高头大马上,目光灼灼地望向门口。当他看到那抹被众人簇拥着的、凤冠霞帔的红色身影时,眼中的光芒瞬间达到了顶点,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的星辰。
楚倾云在父亲的搀扶下,踏过门槛,迈出院门。楚巍然郑重地将女儿的手,交到了早已下马等候的裴衔手中。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是托付,是承诺,是无言的信任。
“王爷,我将云儿,交给你了。”
“岳父大人放心。”
裴衔紧紧握住楚倾云的手,牵着她,走向那装饰得华丽无比的十六抬龙凤花轿。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鞭炮声和喜庆的乐声中,楚倾云俯身,坐入轿中。
轿帘垂下,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花轿被稳稳抬起,随着迎亲的队伍,缓缓启动,向着宸王府,向着她人生的新篇章,迤逦而行。镇国公府门前,楚巍然、老夫人、楚风以及安阳公主,久久伫立,目送着那红色的队伍消失在长街的尽头,心中充满了不舍、祝福与无限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