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孕的消息被严密地封锁在宸王府内院。楚倾云乐得清闲,每日只在暖阁中画画图纸,或是用意念在纳米空间里整理那些收获的辣椒,研究那扇依旧推不开的雾门。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带来些许暖意。楚倾云看着院中积雪,思家的情绪涌上心头。自大婚后诸事繁忙,已许久未回镇国公府。如今身怀有孕,再过些时日显怀便不便出门,不如趁现在回去探望父亲与祖母。
此刻她心中更多了一份复杂的考量。父亲楚巍发妻去世后,当时还是镇北侯、手握兵权的父亲,被权倾朝野的大奸臣、皇后之父林家视为拉拢对象。林家用了下作手段,硬是将一个庶女林晚塞给了父亲。林晚后来生下一女,便是楚婉清。这段婚姻毫无感情基础,纯属政治捆绑,是父亲心中一道深刻的伤疤。
后来太子谋反,林家倒台,皇后一族问斩。与林家牵扯过深的林晚和其所出的楚婉清(当时已是太子奉仪),也被心如铁石、为保全楚家满门的父亲亲自交出,最终随太子一党覆灭。此事虽保全了镇国公府,但“续弦”二字,尤其是与权贵牵扯的续弦,无疑成了父亲最大的忌讳和心病。
他现在确实是“心入铁,但这“这铁石身份的背后,是那段被迫接受又亲手终结的、充满算计与背叛的婚姻。
如今直接提续弦,恐怕会触及父亲的痛处。
马车在镇国公府门前停下,楚风依旧活力四射地迎上来。父亲楚巍然端坐正堂,威严中带着关切,祖母更是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
叙过家常后,楚倾云随祖母到了寿安堂内室。
屏退左右,老夫人慈爱地看着她:“云儿,可是有心事?”
楚倾云轻叹一声,握住祖母的手:“祖母,孙女今日回来,一是想念您和父亲,二来……是有些担心父亲。”
老夫人神色微黯,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
“父亲这些年,太孤清了。”楚倾云斟酌着词句,“朝中事务繁忙,回府后连个能说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我知道……因为林氏那件事,父亲心里有疙瘩,对‘续弦’二字怕是深恶痛绝。孙女也不敢贸然提什么续弦之事。”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感慨道:“你能体谅你父亲这片心,甚好。那林晚之事,是你父亲心中一根刺,也是我楚家一场劫难。他如今这般,既是心灰,也是怕了,怕再卷入是非,更怕所托非人,连累家族。”
“可是,祖母,”楚倾云眼中带着心疼,“难道就因为一次遇人不淑,父亲的后半生就要一直这样形单影只吗?我们需要的,不是一个有家世背景的联姻对象,而是一个真正品性贤良、能知冷知热、让父亲放下心防、安稳度日的人。家世不必高,甚至清贫些也无妨,关键是心地干净,为人正派,能让父亲感受到温暖,而不是算计。”
老夫人闻言,仔细打量着孙女,眼中露出赞许的光芒:“云儿,你长大了,思虑周全。你说得对,因噎废食并非良策。你父亲需要的,是一个能走进他心里,驱散旧日阴霾的贴心人,而非一场政治婚姻。”
她沉吟片刻,低声道:“若按此标准……倒真有几个人选可暗中留意。其一是我娘家远房一位表侄女,姓苏,早年嫁过一寒门学子,可惜夫君病逝,无儿无女,如今在娘家依附兄嫂过活,性情温婉坚韧,一手绣工极好,最重要的是心地纯善,不慕虚荣。其二是京中一位老翰林的独女,年近四十未曾嫁人,只因一心侍奉年老多病的父母,耽误了花期,父母去后,守着些微家产度日,知书达理,性子沉静。”
祖孙二人细细分析,排除了所有可能与权贵牵扯的人选,只着眼于那些家世清白简单、本人品性经得起考量的女子。
“此事万不可操之过急,”老夫人叮嘱道,“需得徐徐图之。先让你父亲慢慢卸下心防,再寻个由头,让他‘偶遇’或是自然结识,一切要看缘分,强求不得。”
楚倾云点头:“孙女明白。只要父亲能开心,慢一些也无妨。有祖母暗中掌眼,孙女就放心了。”
这时,老夫人忽地压低声音,关切道:“云儿,你今日气色虽好,但眉眼间似有倦意,可是……”她目光落在楚倾云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楚倾云脸微红,轻轻点头:“才一个多月,王爷说先不外传。”
老夫人顿时喜笑颜开,连声道“好”,又絮絮叨叨嘱咐了许多注意事项。
晚膳时分,楚倾云仔细观察父亲,见他虽与自己和弟弟谈笑,但眉宇间总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孤寂。她心中更加坚定了要为他寻一个真正良伴的决心。
离开镇国公府时,楚倾云心中已有了盘算。此事急不得,需如水滴石穿,慢慢化解父亲心中的坚冰。而此刻,她盘算怎么让父亲在祖母提出的二女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