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国公府回来后,楚倾云便将祖母推荐的那两位女子的情况细细说与裴衔听了。裴衔虽觉此事需格外谨慎,但见妻子为此挂心,且考量到岳父确实孤寂半生,便也点头支持,只是再三叮嘱务必安排周全,不可留下任何话柄。
眼看年关将近,各家各户都在筹备年事,正是举办宴会、走动人情的好时机。楚倾云思忖一番,心中有了计较。
两日后,宸王府便向京中数家交好、门风清正的人家发出了赏梅宴的帖子。名义上是宸王妃见今冬瑞雪红梅,景致难得,特邀诸位夫人小姐过府一同赏玩,共叙闲情。帖子措辞雅致,又借了宸王府的名头,接到的人家无不欣然应允。
楚倾云特意嘱咐,将宴会设在王府花园的临湖水榭。此处三面环水,一面倚着大片梅林,此时红梅怒放,暗香浮动,映着未化的积雪,景致极佳。水榭内早已用地龙和炭盆烘得温暖如春,与室外清寒形成对比,更显惬意。
而被老夫人重点提及的两位女子,自然也在此次邀请之列。
那位寄居兄嫂家的苏娘子,因其嫂嫂的娘家与宸王府一位管事嬷嬷有些远亲,楚倾云便让那嬷嬷亲自去送帖子,言语间颇为客气尊重,言明王妃喜其绣品雅致,盼能一见。如此,既给了对方面子,又不显得突兀。
另一位沈小姐(老翰林之女),则是因其父生前与楚巍然曾有过数面之缘,虽无深交,但以其“故交之女”的名义邀请,也合情合理。
宴会当日,宸王府门前车马络绎。楚倾云身着王妃常服,气度雍容,在水榭主位含笑接待诸位女眷。她虽怀着身孕,但因时日尚浅,冬日衣衫厚重,丝毫看不出来,只是行动间比往日更添了几分沉稳。
众女眷皆知这位王妃身份尊贵,手握天工院,深得帝心,又听闻她为人并不倨傲,因此席间气氛颇为融洽。品茗、赏梅、闲谈,笑语晏晏。
楚倾云看似在与几位公侯夫人闲聊,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那两位目标人物。
苏娘子果然如祖母所言,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藕荷色棉裙,料子普通,但浆洗得干干净净,发髻上也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她安静地坐在其嫂嫂下首,并不多言,有人问及绣艺,她才温声细语地回答几句,眼神清正,态度不卑不亢。楚倾云注意到,她偶尔看向窗外梅林时,眼神里会流露出一丝对美好事物的纯粹欣赏,而非算计。
沈小姐则是一身书卷气,穿着素雅的青缎袄裙,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她与几位年纪相仿的夫人小姐谈论诗词梅韵,见解独到,却不显卖弄。当有年轻小姐不小心打翻了茶盏,她第一时间不着痕迹地帮忙整理,解了那小姐的窘迫,心地可见善良。
楚倾云寻了个由头,让云芷将一幅自己闲时画的“红梅傲雪图”拿出来请众人品评。苏娘子看了片刻,轻声赞了构图与用色,尤其点出了画中梅枝的韧劲;而沈小姐则更侧重于画中意境,言其有“凌寒独自开”的风骨。两人侧重点不同,却都言之有物,显露出不同的内秀。
宴会过半,楚倾云借口更衣,回到内室稍歇。裴衔早已等在那里,低声问:“如何?”
楚倾云微微一笑,眼中带着几分满意:“祖母眼光果然精准。苏娘子性韧品洁,沈小姐慧质兰心,皆是难得的好女子。只是……”她微微蹙眉,“父亲那边,该如何让他‘偶遇’一二,还需仔细思量,绝不能让他察觉是我们刻意安排,否则以他的性子,定会心生抵触。”
裴衔揽住她的肩,安慰道:“此事急不得,今日能亲眼见过,心中便有底了。年后总有机会,譬如镇国公府也该举办春宴,届时便可顺理成章地邀请些宾客。”
楚倾云点头,的确,此事需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宴会结束时,楚倾云特意吩咐给每位客人都备了一份回礼,其中给苏娘子和沈小姐的,除了常规的点心绸缎,还分别多加了一盒上等的丝线和一套难得的古籍拓本,算是投其所好,又不着痕迹。
送走所有客人,楚倾云站在水榭边,望着雪中红梅,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为人妻,即将为人母,如今又操心着父亲的幸福,她只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心中却也更充实了。只愿岁月静好,身边之人都能平安喜乐。
而那纳米空间中的雾门,在她心绪平和,为家人筹谋的这一刻,似乎又微不可察地……凝实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