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年的脚步愈发近了。宸王府上下张灯结彩,仆从来往穿梭,洋溢着忙碌而喜庆的气氛。
楚倾云虽因身孕变得嗜睡、畏寒,但年节诸事依旧在她和管家嬷嬷的操持下,井井有条。她特意吩咐,府中上至管事,下至洒扫仆役,人人皆添一套质量上乘的新衣,并按等级发放了丰厚的红封(压岁钱)。一时间,王府内感激声、欢笑声不绝于耳,人人都感念王妃仁厚。
这日午后,楚倾云坐在暖阁里,面前放着几个格外精致的锦盒。她将云芷、玄风和影都唤了进来。
“快过年了,这是单独给你们准备的。”楚倾云笑着,先将一个沉甸甸的红封和一个装着上等宫缎和柔软皮料的盒子递给云芷,“云芷,这一年辛苦你了,做几身漂亮衣裳穿。”
云芷欢喜得眼圈微红,连忙谢恩:“谢王妃!奴婢不辛苦!”
接着,楚倾云看向玄风,递上一个同样分量不轻的红封和一把镶嵌着宝石、寒气森森的匕首:“玄风,你护卫王爷周全,功不可没。这把‘秋水’匕首吹毛断发,正合你用。”
玄风单膝跪地,双手接过,声音铿锵:“谢王妃赏赐!属下必誓死效忠王爷、王妃!”他抬起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飞快瞟了一眼旁边站得笔直的影。
最后,楚倾云拿起一个稍小却更显雅致的锦盒,走到影面前。影依旧是一身利落的黑衣,面容清冷,如同雪山之巅的寒梅。
“影,”楚倾云的声音格外柔和,“这些年,多亏有你在我身边。”她打开锦盒,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套用天蚕丝混着细软精钢编织而成的贴身软甲,轻薄如纱,却坚韧非凡,以及一对同样材质、边缘锋利的护腕。“你身手最好,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东西穿着,关键时刻或可保命。”
影看着那套一看便知价值连城、且极为实用的软甲,冰冷的眼眸中终于闪过一丝动容。她单膝跪下,抱拳行礼,声音依旧简洁,却带着难得的温度:“谢夫人。影,定护夫人周全。”她没有称呼王妃,而是用了最初相识时的“夫人”,其中亲厚,不言而喻。
楚倾云笑着扶她起来,又将红封塞到她手里:“好了,都去吧,自己也去松散半日。”
三人退下。云芷抱着料子欢天喜地地去找相熟的姐妹。玄风磨蹭了一下,见影也要离开,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个闪身拦在了影面前。
影停下脚步,清冷的目光带着询问看向他。
玄风那张平日里要么冷肃要么嬉皮笑脸的脸上,此刻竟难得地浮现出一丝紧张和局促。他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手里攥着一个细长的木盒,动作有些僵硬地递到影面前,声音都比平时低了几分:“这个……给你。”
影没有接,只是看着他,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什么意思?”
玄风被她看得更不自在,干咳一声,硬着头皮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样式极其简洁的银簪,簪头没有任何繁复的花样,只镶嵌着一颗打磨光滑、色泽深沉的黑曜石,在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与影的气质莫名契合。
“咳……年节了,看别人都戴新首饰……这个,朴素,不碍事,觉得……挺适合你。”玄风憋了半天,才挤出这么几句。他总不能说,是上次执行任务路过珠宝铺子,鬼使神差就觉得这支簪子配她一定很好看,然后就买了下来,揣怀里好些天了才找到机会送出去。
影的目光从玄风微红的耳根,移到那支黑曜石银簪上,确实是她能接受的简洁风格。但她眼中更多的是疑惑和莫名其妙。在她看来,武器、任务、保护夫人才是正事,首饰……有什么用?而且,玄风为什么要送她这个?
她看了看簪子,又看了看一脸期待(虽然努力掩饰)又带着紧张的玄风,很直接地问:“为什么?”
“啊?”玄风被她问得一懵。
“为什么送我?”影重复了一遍,逻辑清晰,“我有俸禄,可以自己买。而且,执行任务时,它可能会成为破绽。”
“……”玄风感觉自己胸口仿佛中了一箭。他总不能直说“因为我心悦你”吧?对着影这张冷冰冰、只讲效率和实用主义的脸,他觉得自己要是说了,可能会被当成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或者直接被当成登徒子一剑劈过来。
他憋了半晌,才勉强找了个理由:“就……就当是……搭档这么多年,给你的年礼!对,年礼!云芷那丫头不也得了王妃赏的料子吗?” 他把盒子又往前递了递,几乎有点耍无赖的架势,“拿着!我玄风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的道理!”
影看着他难得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又低头看了看那支确实不讨厌的簪子,沉默了片刻,终于伸手接了过来,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哦。谢谢。”
然后,她就把盒子合上,随手揣进了怀里(没错,是怀里,不是头上),对着还在原地、心情复杂的玄风点了点头,算是告别,便转身干脆利落地走了,留下玄风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送是送出去了,可这反应……算怎么回事啊?
暖阁内,透过窗棂隐约看到这一幕的楚倾云,忍不住以袖掩唇,轻笑出声。这一对活宝,一个傻愣愣地示好,一个完全不解风情,往后的日子,怕是有得瞧了。她抚着微隆的小腹,只觉得这年关的烟火气里,又添了几分鲜活有趣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