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宸王府的马车在青石路上轧出规律的声响。车内,裴璟和裴玥已在乳母怀中沉沉睡去,楚倾云轻轻为他们掖好锦被,抬眼便对上裴衔凝重的目光。
“南诏与西云联姻……”她低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绣纹,“段灵儿这是要借乌蒙之力,与我们不死不休了。”
裴衔握住她微凉的手:“她恨我负她,更恨你夺了她所求。这桩婚事,私怨多于国事。”
回到王府,戌十七早已在书房等候多时。烛火跳跃,映着他风尘仆仆的面容。
“殿下,王妃,”戌十七压低声音,“南诏王虽应下婚事,但据我们安插在宫中的眼线回报,他私下曾多次劝阻灵犀公主,似乎对这门亲事并不热衷。”
楚倾云眸中精光一闪:“南诏王是个聪明人,他看得清局势。大周如今兵强马壮,又有新式火器,他不想正面为敌。但段灵儿执意如此,他拗不过这个最宠爱的女儿。”
裴衔冷笑:“乌蒙求娶灵犀,看中的是南诏的锡铜矿产和通往大周的商路。他西云缺的不仅是美人,更是冶铁之技和财富之道。”
“既然如此,”楚倾云忽然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中摇曳的竹影,“我们何不成全他们?”
裴衔挑眉:“倾云的意思是?”
“让他们嫁。”楚倾云转身,烛光在她眼中跳动,“而且,我们要送一份‘厚礼’。”
她踱步至书案前,铺开宣纸,狼毫蘸墨:
“第一,以恭贺之名,开放边市,准商队以精铁换孜然。西云苦寒,得此商机必全力种植孜然,来年粮田改种香料者必众。”
戌十七眼睛一亮:“王妃是要……让他们自损粮仓?”
楚倾云不答,继续挥毫:
“第二,令西州军工作坊‘不慎’流出一批劣质锡锭,要让乌蒙的探子‘偶然’截获。他既想要冶铁术,我们就送他一份‘大礼’。”
裴衔立即会意:“劣锡炼出的铜器脆而易裂,若是用于铸造兵器……”他眼中闪过寒光,“阵前断裂,便是自取灭亡。”
“第三,”楚倾云放下笔,唇角微扬,“让玄影在西州边境‘演练’新式火器,动静越大越好。我们要让乌蒙知道,他梦寐以求的,是我们早已不屑一顾的。”
戌十七领命欲退,楚倾云又唤住他:
“告诉我们在南诏的人,暗中保护南诏王。这个明白人,将来或许有用。”
夜深人静,楚倾云独自站在院中。晚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一件披风轻轻落在她肩上,裴衔从身后拥住她:
“在担心?”
“我在想,”她靠进丈夫怀中,“段灵儿以为嫁去西云就能报复我们,却不知她正在走进一个更大的牢笼。”
裴衔轻吻她的发顶:“你布下的局,从来无人能破。”
“不,”楚倾云转身,正色道,“这个局能成,是因为我们站在正道。乌蒙穷兵黩武,西云民不聊生;我们推广土豆,大周仓廪充实。段灵儿为一己私怨置百姓于不顾,而我们——”
她望向院中开得正盛的海棠,语气坚定:
“我们要让大周的孩童都能安睡,让老农都能温饱,让边关的烽火永不燃起。这才是最大的阳谋。”
月色如水,静静流淌在相拥的两人身上。远在西云的乌蒙不会知道,他苦心谋求的婚事,早已成为别人棋盘上的一步棋。而灵犀公主更不会知道,她赌上一切的报复,正在将她的故国推向更危险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