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李家村还笼罩在薄薄的雾气中。李妍背着一个不小的行囊,里面装着她的全部“家当”——几本翻得卷边的医书、一叠小心包裹的草药图谱、外祖父的手札,以及一些简单的换洗衣物和干粮。
她拉着父亲李友德的手,千叮万嘱:“爹,我走了以后,您可千万别再一个人往深山里跑了!家里那几亩地,随便侍弄一下就好,够您吃喝就成。等我到了京城,找到落脚处,就想办法捎信回来,您千万别担心我……”说着,眼圈不禁有些泛红。
李友德看着即将远行的女儿,心中也是万般不舍,但他知道女儿志向远大,强忍着酸楚,拍拍她的手:“放心吧,爹晓得分寸。你在外头……一切小心,凡事多留个心眼。”他又看向站在女儿身后,沉默高大的“拾光”,郑重道:“拾光,妍儿这一路,就劳你多照应了。”
乌蒙(拾光)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却清晰:“李叔放心。”
辞别了依依不舍的父亲,两人踏上了北上的路途。李妍到底是少年心性,离愁很快被对外面世界的好奇与对未来的憧憬冲淡。她叽叽喳喳,看到路旁新奇的植物要停下来辨认一番,看到不同于山村的集镇风貌也要惊叹半天。
“拾光你看!那是不是就是书上说的水车?”
“嗯。”
“哇,这里的集市好热闹啊!比我们镇上大好多!”
“嗯。”
“听说京城里的房子都又高又大,街上铺着青石板,是不是真的?”
“……应该是。”
乌蒙大多时候只是简单地“嗯”一声作为回应,闷声不吭,话极少。李妍只当他是因为失去记忆,内心痛苦沉闷,便更加努力地找话题,想分散他的注意力,一路上就只听见她清脆的声音说个不停。
途中歇息时,李妍再次提起他的失忆症,认真道:“拾光,等到了京城,我若能顺利见到楚神医,一定求她帮你看看!楚神医医术通神,说不定能治好你呢!”
乌蒙心中猛地一紧,立刻摇头,语气带着一种不容商量的坚决:“不,不必。”
李妍一愣,十分不解:“为什么呀?你就不想早点想起来自己是谁?你的家人说不定正在焦急地找你呢!”
乌蒙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编织着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茫然与一丝恐惧:“我……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何会流落至此。万一……万一是遇到了什么仇家,才落得如此下场。若是贸然让人医治,被仇家发现踪迹,岂不是……岂不是连累了你也性命不保?”他抬起头,看向李妍,眼神带着一种脆弱与恳求,“所以,李姑娘,到了京城,请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更不要带我到楚神医那样的人物面前。你就当……就当是带了个远房兄长同行。我自己找个力气活计谋生便好。等我……等我觉得自己安全了,或许再想办法。”
李妍看着他眼中真切的忧虑(虽不知缘由),又想到他之前昏迷不醒的惨状,心里一软,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万一真有什么仇家,贸然暴露确实危险。她虽然崇拜楚倾云,但也知江湖险恶。
“好吧,”她叹了口气,妥协道,“我答应你,不跟别人乱说。但你也要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若是……若是哪天你想通了,或者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告诉我!”
“好。”乌蒙暗暗松了口气。第一步,隐藏身份,算是成功了。
于是,这一路便形成了奇特的景象:一个活泼灵动、对一切充满好奇的少女,和一个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高大男子,结伴而行,朝着那座象征着机遇与未知的大周京城,一步步靠近。乌蒙沉默的外表下,是汹涌的思潮,他在观察,在评估,也在忐忑地等待着,即将面对的那个由楚倾云和裴衔掌控的、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