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名拾光的乌蒙,在安平镇码头的日子过得如同沉入水底的石头,沉默,不起眼,却也在默默观察着水流的每一丝变化。他谨守“失忆者”的本分,寡言少语,只埋头做事,那远超常人的力气和偶尔流露出的、处理麻烦时下意识的精准判断,渐渐也引起了些注意。
这日,码头上来了一伙惯常滋事的青皮,因对货物搬运的工钱分配不满,借故寻衅,围住了码头的小头目余江,推推搡搡,眼看就要动起手来。余江虽有些江湖经验,但双拳难敌四手,脸色颇为难看。
就在混乱将起之际,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余江面前。乌蒙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眼神平静地看着那几个叫嚣的青皮。他身上那股经历过尸山血海、虽刻意收敛却无法完全磨灭的煞气,以及那副沉稳如山、仿佛视对方如无物的姿态,瞬间镇住了场面。
其中一个青皮不服,骂骂咧咧地伸手推来。乌蒙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手腕一翻一扣,那人便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整条胳膊又酸又麻,哎呦一声便被制住,动弹不得。其余几人见状,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都散了,工钱按规矩来,一分不会少。”乌蒙这才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几个青皮互相看了看,悻悻地扶起同伴,灰溜溜地走了。
余江松了口气,感激地拍了拍乌蒙的肩膀:“拾光兄弟,今天多亏你了!没看出来,你还有这身手和胆色!”他打量着乌蒙,越看越觉得此人不简单,绝非凡夫俗子。
余江在这码头经营十几年,练就了一双毒眼和圆滑的处事之道。他看出乌蒙不仅身手好,为人沉稳,不贪功不张扬,处理事情干脆利落,是块难得的好材料。过了几日,他便找到乌蒙,说道:“拾光兄弟,老在下面扛包屈才了。我这边管着几条船和一批力夫,琐事繁多,有时候也照看不过来。你要是不嫌弃,以后就帮我管着点码头西区那一片的装卸调度,工钱给你加倍,如何?”
这正合乌蒙之意。他需要一个更便利的身份和活动空间,来接触更多的人和信息。他没有推辞,只是平静地点点头:“多谢余头儿信任,我会做好。”
成为小管事之后,乌蒙接触到的信息层面立刻不同了。他需要协调力夫,对接货主和船家,查看货单,安排船期。也正是在处理这些事务中,他清晰地了解到,顺达车马行乃至安平镇码头,与东煌的商贸往来十分频繁,有些船只更是直通东煌境内的主要商埠。
东煌…… 这个地名在他心中激起了涟漪。那是段凌风逃往的方向,也是连接各国商贸的要道。他记得,西云国当年为了获取情报和物资,也在东煌暗中经营着几处据点,虽然不知如今是否还在,但总归是一条可能的线索。
“或许……该去东煌看看。”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蔓延。在那里,他或许能重新联络上西云的旧部,能更清晰地掌握段凌风的动向,甚至……能找到复仇和复国的一线契机。
自那以后,乌蒙做事更加卖力,将西区码头管理得井井有条,出入账目清晰,人员调度合理,让余江十分满意。他利用职务之便,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前往东煌的货船信息,熟悉航线、船期和东煌那边的接应码头。一个曾经指挥千军万马的皇子,管理这码头一隅的琐事,自然是手到擒来,游刃有余。
他等待着,一个合适的、可以让他名正言顺前往东煌的机会。安平镇的平静水面下,一条潜龙,正悄然调整着方向,准备再次游向更深、更汹涌的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