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我话音未落、指尖离目标橘子还有一寸之遥时,两道小小的身影已经如同演练过千百遍般,默契地同步出击了!
doro凭借着她天生的灵活,像只真正的小猴子,蹭蹭两下就抱住了一根挂满果实的低垂枝丫,小胳膊闪电般一伸,“啪嗒”一声脆响,一个明显带着青绿底色、个头也偏小的橘子就稳稳落入了她的小手心!
“哈哈!doro摘到啦!”她得意地高举战利品。
与此同时,一向安静的西西也展现出了令人惊讶的敏捷!她小小的身影倏地从藤篮里轻盈跃出,沿着树干旁一根斜逸的粗枝,几个灵巧无声的点跳,小爪子快如疾风,“哧溜”一下,另一个同样青涩、表皮硬实的小橘子就被她牢牢地抱在了怀里!
“西西也摘到了!”她抱着橘子,小脸红扑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兴奋和小骄傲。
“哎!小家伙们!那是青的!还没……”我的“熟”字卡在喉咙里,两个心急如焚的小馋猫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她们的“品尝”!
doro用她那小白牙,吭哧吭哧几下,就粗暴地在那颗青橘厚实粗糙的外皮上啃开了一个大豁口,露出里面浅绿色、看着就牙酸的橘瓣。她毫无惧色,掰下最大的一瓣,豪迈地塞进嘴里,用力一嚼!
“呜——!!!”下一秒,doro的小脸瞬间扭曲,像被无形的酸柠檬狠狠砸中!琥珀色的大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被背叛般的震惊和酸楚!小嘴咧开,粉红的小舌头像被烫到似的“嗖”地吐出来,含糊不清地哀嚎起来:“酸!酸死doro啦!呸呸呸!骗子橘子!” 她一边夸张地跳着脚,一边把嘴里那要命的酸橘子瓣吐掉,小脸皱成了十八个褶的酸菜包子,金豆豆在眼眶里打转。
西西的动作则带着她一贯的细致。她用小爪子费力地、一点点剥开青橘顶部的一点硬皮,好奇地探出粉嫩的小舌尖,极其小心地舔了一下里面浅绿色的果肉。仅仅是一下!她就像被细小的冰针刺中了舌尖,猛地缩回小舌头,整张小脸瞬间僵住,黑亮的眼眸里迅速蓄满了委屈又难以置信的水光。她小爪子一松,那个“罪大恶极”的青橘子“咕噜噜”滚落在地。西西“哇——”地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长音,转身就飞快地窜回她的小藤篮,把小脑袋深深埋进软垫里,只留下一个瑟瑟发抖、写满控诉的小背影,细声细气地呜咽着:“呜…坏人…酸…西西的舌头…坏掉了…”
“哈哈哈!”看着她们俩这同步的、狼狈又让人忍俊不禁的“酸爽”体验,我所有的无奈瞬间被冲天的笑意取代。我赶紧蹲下来,把酸得龇牙咧嘴、还在原地蹦跶控诉的doro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忍着笑安抚:“哎呦,我的傻doro哟,都说了青皮的是小坏蛋,还没学会变甜呢!看把你酸的,小脸都皱成核桃啦!” 又伸手把那个委屈得缩成团的藤篮捧到面前,对着里面那个一抽一抽的小鼓包柔声细语:“西西乖,西西不怕,青橘子是调皮鬼,专门欺负小舌头,我们不跟它玩了,好不好?”
好不容易哄得doro揉着酸倒的腮帮子安静下来,西西也怯生生地从软垫里探出小脑袋,大眼睛红红的,像受惊的小兔子,泪汪汪地望着树上那些散发着甜蜜诱惑的金色“小灯笼”,小声嘟囔:“…真的…有甜的吗?西西…有点怕…”
“当然有!看人给你们摘真正的小太阳!”我笑着,这次目光如炬,精准地选中了两个颜色最是橙黄透亮、表皮光滑饱满、在夕阳余晖下仿佛自身就在发光的小灯笼,小心翼翼地、带着点仪式感地将它们摘了下来。金灿灿的果子握在手心,沉甸甸的,散发着阳光亲吻过的、浓郁到化不开的甜蜜芬芳,光是闻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我把一个橘子轻轻放在doro摊开的、还沾着点草屑的小手心。小家伙心有余悸,小鼻子凑近使劲嗅了嗅那醉人的甜香,又抬头看看我,大眼睛里混合着刚才的酸楚记忆和此刻跃跃欲试的期待,小声问:“人…这个…真的不骗doro?”
“保证!”我笑着刮了下她的小鼻尖。
doro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小手笨拙地对付着那层薄薄的、带着细小油胞的橙皮。随着“嘶啦”一声悦耳的轻响,更加汹涌澎湃的、甜蜜的汁水气息瞬间炸开,弥漫在空气里。饱满的橘瓣像一弯弯小小的金色月牙儿,晶莹剔透,汁水丰盈得仿佛要溢出来,紧紧簇拥在一起。doro小心翼翼地掰下一瓣最大最饱满的,放进嘴里,带着点试探轻轻一咬——
“唔!” 她的小脸瞬间被点亮!刚才残留的酸楚记忆被一种爆炸般的、纯粹的清甜和满足感冲刷得干干净净!琥珀色的大眼睛瞪得溜圆,里面盛满了星辰坠落的惊喜!“甜!好甜好甜呀!人!是甜的!像…像把阳光吃进嘴里了!”她欢快地叫着,小嘴快速咀嚼,甜甜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下也顾不上擦,立刻又掰下一瓣塞进嘴里,小脚丫快活地在地上踩着拍子。
我把另一个橘子细致地剥开,橙黄的橘络像艺术品。挑出其中最饱满、汁水最丰盈的一瓣,小心地递到西西的小藤篮前。西西看着那瓣在夕阳下晶莹剔透、散发着诱人光泽的橘肉,又嗅了嗅那无法抗拒的甜香,小脸上还带着一丝刚才的惊悸。她犹豫地伸出小爪子,极其文雅地接了过去。不像doro的狼吞虎咽,西西捧着那瓣橘子,像对待一件珍宝,小口小口地、珍惜地啃着。甜蜜的汁水浸润了她粉嫩的小嘴巴,那双黑亮的眼眸里,残余的委屈和惊惧迅速褪去,被纯粹的、幸福的光芒彻底取代,像盛满了融化的金色蜜糖。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发出小猫般细微又惬意的“嗯嗯”声,小尾巴在身后快活地轻轻摆动,软软地说:“…好甜…像外婆煮的蜂蜜水…暖暖的甜…”
看着两个小家伙被这纯粹的甜蜜彻底征服的幸福模样,我的心也像被这橘子的糖分浸泡着,暖融融、甜丝丝地膨胀开来。夕阳的余晖透过橘子树浓密的枝叶,洒下长长的、温暖的光柱,将我们笼罩其中,光斑在身上跳跃起舞。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也在为这份迟来的甜蜜伴奏。
我索性在树下松软的泥土地上坐下,把吃得像只小花猫的doro和抱着橘瓣、一脸餍足的西西连同她的小篮子一起拢在身边。外婆也笑吟吟地搬了个小竹凳坐在不远处,手里纳着鞋底。
“甜吧?”我轻声问,手指拂过树干上粗糙而温暖的纹路,仿佛能触摸到树根下奔涌的生命力,“因为这是doro和西西自己挑中的小树苗呀。”我的声音融在带着橘香的晚风里,“你们看,它在这里,根扎在暖暖的泥土里,叶子晒着最亮的太阳,喝着最甜的雨水,还有婆婆天天看着它、跟它说话,”我笑着看了一眼外婆,“它就把所有的好,所有的甜,都一点一点藏进了这些小灯笼里,就等着你们回来,亲手摘下来尝一尝呢。”
doro正努力对付着最后几瓣橘子,吃得小脸上、小手上、甚至蓝色背带裤的胸口都沾满了黏糊糊、亮晶晶的橘汁,像刚从橘子汁里捞出来的金色小精灵。她一边含糊地咀嚼,一边挺起沾着橘络的小胸脯,大声宣告,声音里充满了无与伦比的骄傲:“嗯!doro挑的树!是全世界最甜最厉害的树!” 仿佛这满树的金黄和此刻唇齿间的甘美,都是她一手缔造的丰功伟绩。
西西也吃完了她那瓣橘子,小爪子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指尖残留的甜味,听到姐姐的话,也仰起小脸,夕阳的金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她看着满树沉甸甸的“小灯笼”,又看看身边高大的橘子树,声音细细的,却带着一种沉静的认真:“是我们的树。它记得我们…等了好久…才把甜味攒得满满的…” 她那充满诗意又笃定的小模样,惹得我和外婆都笑了起来,外婆更是放下手里的针线,连连点头:“对喽!我们小西西说得对!这树啊,通人性!”
外婆起身,拿来温水和柔软的毛巾。“两个小花猫,快擦擦,看这黏糊糊的。”她慈爱地拉过还在试图舔手指上橘汁的doro,细细地给她擦脸擦手。又用另一块干净微湿的小软布,轻轻擦拭西西的小爪子和小嘴巴。
外婆的手掌温暖而有些粗糙,动作却无比轻柔。doro难得安静地站着,仰着小脸,像只享受顺毛的小猫。西西也安静地享受着外婆的照顾,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小声说:“外婆擦得香香的…”
夕阳沉得更低了,像个巨大的、流着蜜糖的咸蛋黄,将半边天空染成绚烂的橘红和温柔的粉紫。橘子树、小院、老屋的青瓦、还有我们每一个人,都被镀上了一层温暖得近乎神圣的金边。树影被拉得很长很长,温柔地覆盖着大地。空气中,橘子的清冽甜香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在暮色里愈发醇厚,混合着泥土的芬芳、青草的清新和厨房隐约飘来的柴火饭香,酿成了一种名为“家”的、无比踏实而悠长的芬芳。
我抬头,看着树上那些在暮色金光里静默的“小灯笼”,它们像一颗颗凝固的星辰。又低头,看看身边依偎着的两个小小身影——一个脸上还带着橘汁的痕迹,笑得没心没肺,像颗永远发光的小太阳;一个安静地靠在我的臂弯里,像只温顺的小羊,黑亮的眼睛里映着夕阳,也映着满树的甜蜜。
晚风吹过,树叶沙沙,像老屋温柔的叹息,也像橘子树低低的絮语。它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枝头沉甸甸的,挂满了金色的果实,也挂满了时光、照料、等待和爱的全部重量。它不再仅仅是当初那棵被移栽的小树苗,它是根,是联结,是见证,是两个小家伙懵懂选择的具象,是跨越了城市与乡村的担忧,最终在故土的阳光、雨露和慈爱浇灌下,结出的、可以触摸可以品尝的、实实在在的甜蜜承诺。
“是啊,”我轻声重复,声音融在带着橘香的晚风里,是对树说,是对外婆说,更是对臂弯里这两个温暖了整个世界的“小麻烦”说,“是你们自己挑的树苗,结出来的果子,当然是世界上最甜的。” 这份甜,早已超越了舌尖的味蕾,它沉入心间,是驱散所有阴霾、抚平一切不安的,最温暖、最恒久的光。老屋的屋檐下,橘子树沉默地站着,像一位慈祥的长者,守护着这份无需言说、却已融入骨血的甜蜜与安宁。我们,便在这金色的余晖里,在这甜蜜的包围中,哪儿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