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世仁断尾求生的指令,如同惊弓之鸟的哀鸣,预示着最终对决的临近。
陈恪通过隐秘渠道捕捉到这一动向,知道不能再有丝毫迟疑。
二堂内,烛火摇曳。
陈恪、周淳、沈括、石勇、李三等人齐聚,气氛凝重而肃杀。
“潘世仁欲毁证自保,我们必须在他们动手之前,以雷霆之势,查封‘锦绣轩’!”
陈恪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大人,以何名义?”
周淳问道,这是关键。若名义不当,便是授人以柄。
“偷漏税赋!”
陈恪斩钉截铁,
“此为商户最根本之罪,证据直观,难以狡辩,且直接触动朝廷财赋,最能引起上层关注。沈括,数据比对结果如何?”
沈括立刻呈上一份简表:
“‘锦绣轩’登记在册之苏锦年销量,不足其年进货量之一成。按其进货价核算,仅此一项,近三年隐匿销售额预估超过五万两,偷漏各项税赋逾万两!此乃最保守估计,尚未计入其可能存在的其他货品及隐秘销售渠道。”
万两税银!
在这个时代,这已是一笔足以惊动州府乃至户部的巨款!
“好!”
陈恪目光锐利,
“石勇,李三!”
“卑职在!”
“命你二人,即刻点齐衙役、弓手,持本官签押之《稽查令》与《查封令》,以涉嫌巨额偷漏税赋为由,突查‘锦绣轩’!重点搜查其真实账目、仓库库存、秘密运输凭证!若有阻挠,以抗法论处!”
“遵命!”
石勇李三领命,眼中燃烧着战意。
“沈括,你随队前往,负责现场甄别、封存所有账册文书!”
“苏十三,你于外围策应,留意是否有人员异动、试图传递消息或销毁证据。”
“周主簿,坐镇县衙,协调各方,应对一切突发状况。”
部署完毕,陈恪最后强调:
“记住,我们此行,是依法稽查偷税,目标明确,程序正当。一切行动,需严格按照《夏律》及县衙规章办理,留下清晰文书记录!”
次日黎明,天色未明,正是人最困顿之时。
石勇、李三率领数十名精锐,如同利剑出鞘,直扑“锦绣轩”。
“官府办案!开门!”
沉重的砸门声打破了街巷的宁静。
“锦绣轩”的伙计睡眼惺忪地刚打开一条门缝,如狼似虎的衙役便一拥而入,迅速控制住前后门户及所有人员。
掌柜的闻讯从后院仓皇奔出,强作镇定:
“各位差爷,这是何意?小店一向守法经营……”
“守法经营?”
李三冷笑,亮出查封令,
“经查,‘锦绣轩’涉嫌巨额偷漏国家税赋!现依法予以查封,所有账册、货物,一律封存待查!所有人等,不得随意走动!”
掌柜的脸色瞬间惨白,还想争辩,石勇已不耐烦地一挥手:“搜!”
衙役们立刻分头行动,冲入库房、账房。
果然如苏十三所察,库房内堆积如山的苏锦,与店面寥寥的销售记录形成鲜明对比。
账房内,明面上的账本做得干干净净,但在沈括专业的搜查下,很快从一个暗格里起获了数本记录真实交易和资金往来的暗账!
“找到了!”
沈括拿起一本暗账,快速翻阅,上面清晰记录着与“通汇货栈”的资金往来,以及大笔未经报备的销售记录,偷漏税赋的数额触目惊心!
搜查过程中,石勇注意到后院一间厢房锁具异常坚固,且有专人把守过的痕迹。
他命人强行破门而入,里面竟是一间布置雅致的密室!
墙上挂着一幅江南水墨,书案上摆放着文房四宝,而在一个隐蔽的抽屉里,他们发现了几封未曾寄出的密信草稿和一枚刻有“丙”字的私人印章!
虽然密信内容隐晦,未直接提及潘世仁名讳,但结合这枚“丙”字印章,以及暗账中流向“丙字”的巨额资金,一条清晰的链条已然浮现!
“人赃并获!”
李三兴奋道。
“立刻将所有证物,特别是暗账、密信草稿、印章,加贴封条,专人看管,送回县衙!”
石勇下令。
几乎在“锦绣轩”被查的同时,消息便通过各种渠道飞速传向府城。
潘世仁在府衙接到急报,惊怒交加,气得浑身发抖。
他没想到陈恪动作如此之快,更没想到他竟敢直接对自己名下的产业动手!
而且用的是“偷税”这个最难以公开辩驳的理由!
“反了!反了!”
潘世仁咆哮,
“立刻行文青州县,斥责陈恪滥用职权,骚扰良商,责令其立即停止一切行动,撤出‘锦绣轩’,并将所有查抄物品移交府衙!”
他又立刻修书数封,动用其在按察使司和御史台的关系,极力渲染陈恪“酷烈扰民”、“破坏商贾”、“意在敛财”的形象,试图抢占舆论高地,将陈恪的行为定性为胡作非为。
然而,陈恪的抢先一步和扎实的证据,让潘世仁的阻挠显得有些苍白和急切。
当“锦绣轩”的暗账、密信草稿和“丙”字印章被郑重送入县衙二堂时,陈恪知道,他手中已经握住了足以掀翻一位知府的王牌。
他没有理会潘世仁气急败下的斥责公文,而是将“锦绣轩”偷漏税赋的初步证据,以及那条隐约指向潘世仁的利益链条摘要,连同自己之前整理的潘世仁打压能吏、试图强行接管漕运等行为,整理成一份更加详实、有力的奏报。
这一次,他不再仅仅通过私人渠道传递,而是准备以青州县衙的正式公文,越级呈报!目标直指按察使司、御史台和户部!
他知道,这将是一场豪赌。赌的是朝廷对法度的维护,对贪腐的痛恨,对税赋的重视。
青州县,这个小小的风暴之眼,即将将一场席卷整个青州府官场的巨大风暴,正式引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