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放手去做”的口谕,如同尚方宝剑出鞘,寒光凛冽。
陈恪不再有任何顾忌,他知道,这是稍纵即逝的战机,必须速战速决,在对手尚未完全反应过来之前,撕开最大的缺口。
突破口,就选在周旺身上。
行动在子夜时分展开。
石勇亲自带领一队精干人手,直扑周旺在通州的宅邸。
没有喧哗,没有对峙,如同暗夜中的鬼魅,精准地控制住所有出入口,将尚在睡梦中的周旺直接从床上拿下,堵嘴、套头、捆绑,一气呵成,未惊动四邻。
同时,另一队人马由苏十三指挥,突袭了南城那处作为隆昌号隐秘账房的绸缎庄后院。
抵抗微乎其微,值守的人显然没料到会在深夜遭遇如此精准的打击,仓促间未能销毁任何东西。
当晨曦微露,周旺已被秘密押送至都察院一间早已准备好的、与外界隔绝的讯问室。
而苏十三那边,更是收获巨大——不仅控制了账房内的两名核心账房,更起获了数箱未来得及转移的私账、往来书信,以及一些未来得及处理的原始单据副本!
陈恪一夜未眠,就在都察院的值房内坐镇指挥。
当沈括抱着几本刚从绸缎庄查抄来的、封面没有任何标记的账册匆匆进来时,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大人!找到了!您看这个!”
沈括将账册摊开在陈恪面前。
账册内并非标准的官府格式,而是用一种特殊的暗语和符号记录,但旁边附有简单的数字和日期。
沈括指着其中几页:
“大人,这几笔记录,时间正是丙辰年秋!记录的银钱数目,与隆昌号明面上几笔说不清去向的款项完全吻合!而这几笔款项支出的名目旁边,都标注了这个——”
沈括的手指指向一个用朱砂略微点过的小小“丙”字标记!
“再看这个,”
沈括又翻到后面,指着一串人名和数字,
“这是分润记录!赵文康、周旺、刘宏……还有几个模糊的代称,名字后面都跟着数字!这分明是坐地分赃的清单!”
铁证!
这才是无法辩驳的铁证!
这私账不仅印证了“丙”字标记的特殊含义,更直接记录了以赵文康为首的利益团伙,如何通过操纵永丰仓甲字廒的漕粮入库,侵吞国帑,并利用隆昌号进行洗钱和分赃!
“立刻整理!将私账记录与隆昌号的明账、漕运文书、以及我们之前掌握的所有线索进行交叉比对,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陈恪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沉声下令,
“重点标注所有与赵文康相关的记录!”
“是!”
天光大亮时,陈恪拿着沈括等人连夜整理出的、初步清晰的证据摘要,直接求见都御史李璟。
李璟显然也一夜未眠,脸色凝重。
他仔细翻阅着陈恪呈上的证据,越看脸色越是阴沉。
当看到赵文康的名字和分赃数额赫然在列时,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些……来源可靠?”
李璟的声音有些干涩。
“人赃并获,证据确凿。”
陈恪语气斩钉截铁,
“周旺已被控制,正在突审。隆昌号账房的核心人员也已落网。私账、物证俱在,足以形成闭环。”
李璟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陈恪这次不是试探,不是敲打,而是亮出了屠刀。
这证据一旦坐实,赵文康必死无疑,而且势必牵扯出更深层次的人物,比如……工部侍郎刘文正。
朝堂必将迎来一场大地震。
“你待如何?”
李璟睁开眼,目光复杂地看着陈恪。
“下官请求,立刻签发驾帖,搜查赵文康府邸!并依据则例,对其本人进行拘传问话!”
陈恪毫不退缩。
都察院有权对涉案官员进行拘传和搜查,但对象是正五品的户部郎中,且可能牵扯侍郎级别的高官,这需要极大的魄力和来自上方的支持。
李璟沉默了片刻。
皇帝“放手去做”的口谕在他脑中回响,眼前铁一般的证据更是无法忽视。
他知道,自己已没有退路,都察院也没有退路。
“准。”
李璟终于吐出一个字,提起笔,沉重地签发了搜查赵文康府邸的驾帖,以及拘传其本人的文书。
“本官会亲自坐镇。陈御史,此事……务必办成铁案!”
“下官明白!”
当都察院的官差手持驾帖,出现在赵文康府邸门前时,引起的震动远超周旺被抓。
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飞向京城的各个角落。
赵文康似乎早有预感,并未反抗,只是脸色灰败地被带往都察院。
而对他的府邸的搜查,更是收获颇丰——不仅起获了大量来不及转移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更在其书房的暗格中,找到了几封关键的信件。
信件内容隐晦,但提到了“丙字事务”、“刘公关照”等字眼,落款虽未直接署名,但用的印鉴和笔迹,经初步比对,与工部侍郎刘文正密切相关!
风暴,已不再是即将来临,而是轰然降临!
陈恪站在都察院的大堂之外,听着里面传来的赵文康最初的狡辩和随后在部分物证面前的失语,神情冷峻。
他知道,拿下赵文康,只是这场反腐战役的第一声惊雷。
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
工部侍郎刘文正,以及其背后可能更加庞大的利益网络,绝不会坐以待毙。
但他无所畏惧。证据在手,皇权在背,民心在望。
他这把来自现代的利刃,已然劈开了京城官场最厚重的一块黑幕。
霹雳手段,方显菩萨心肠。
这刮骨疗毒的剧痛,大夏朝必须承受。
而他陈恪,就是那个主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