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警戒的哀鸣声尚未停歇,黑潮的先锋已然撞上了黄金古树的光罩。
那并非有形的怪物,而是更加可怖的、如同活物般的浓郁黑暗。它翻涌着,嘶嚎着,带着湮灭一切生机的寒意,不断冲击着那层看似坚固的金色光晕。光罩剧烈地波动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琉璃将碎的嗡鸣。光芒明灭不定,每一次闪烁,都让村庄里幸存者们的心脏随之抽搐。
埃洛斯被昔涟紧紧护在古树最粗壮的根系形成的天然壁垒之后。他能透过根系的缝隙,看到外面地狱般的景象。原本温暖的光芒此刻变得支离破碎,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从光罩的薄弱处渗入,所过之处,发光的植物迅速枯萎凋零,石材也仿佛被抽走了生命力,变得灰败脆弱。
守护者们的身影在光影交错间奋力搏杀。他们挥舞着散发出强烈光芒的武器,每一次挥击都能暂时驱散一小片黑暗,但更多的黑暗立刻前仆后继地涌上。惨叫声不时响起,那是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守卫最后的声音。
白厄的身影在最前线闪耀。他周身迸发出如同小型太阳般灼目的光辉,那双金色的刻法勒瞳孔燃烧着,手中不知何时凝聚出一柄纯粹由光构成的长枪。他每一次突刺、每一次横扫,都能清空一大片区域,暂时稳住摇摇欲坠的防线。但他脸上的凝重与汗水,昭示着这种爆发无法持久。
“稳住阵线!向古树核心收缩!”白厄的声音透过混乱传来,依旧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却难掩一丝沙哑。
昔涟没有加入前方的战斗,她的职责是守护古树的核心与庇护幸存者。她娇小的身体站得笔直,双手在胸前交叠,口中吟诵着古老而晦涩的音节。随着她的吟唱,黄金古树的光芒似乎变得更加凝聚,竭力修复着被黑暗侵蚀的光罩缺口。她颈间的星芒项链散发出温润的光晕,与古树的光芒交相辉映。
埃洛斯蜷缩在昔涟身后,手中依旧死死攥着那张“破碎星辰”的神谕牌。牌面的微光在周遭剧烈的能量波动中忽明忽暗,仿佛在回应着外界的混乱。他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他看着平日里温和的村民此刻脸上写满了绝望,看着熟悉的家园在黑暗中寸寸沦陷,看着如同兄姐般的白厄和昔涟在为了守护这一切而拼命。
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在他心中滋生——渴望力量,渴望能站在他们身边,而不是只能被保护。
抵抗持续了不知多久,仿佛漫长如一世纪,又短暂如一瞬间。黄金古树的光芒越来越黯淡,光罩上的裂纹越来越多,如同蛛网般蔓延。守护者们伤亡惨重,防线不断后撤。
终于,在一声仿佛源自世界根基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中,黄金古树的光罩,彻底崩碎了。
无尽的黑暗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大半个哀秘丽榭。最后的温暖与光明被吞噬,只剩下古树本体还在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辉光,勉强守护着最后一片狭小的区域。
“守不住了……”一位满身血污的守卫踉跄着退到核心区,声音绝望。
白厄的身影从前方撤回,落在地面上时微微晃了一下。他银白的短发沾染了污迹,呼吸急促,那双金色的瞳孔也黯淡了不少。他环顾四周,看着仅存的、聚集在古树根下不足原来三分之一的人口,眼中充满了痛苦与决断。
“放弃哀秘丽榭。”他的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们必须离开,前往奥赫玛!”
奥赫玛,黄金裔的圣城,传说中十二泰坦力量交汇之地,也是这片永夜大地最后、最坚固的堡垒。
没有人反对。留下,只有死路一条。
幸存者们迅速集结,携带上仅存的、最重要的物资。白厄和昔涟联手,以古树最后的力量,在汹涌的黑暗中勉强开辟出一条狭窄的、暂时安全的通道。
“走!”白厄一马当先,昔涟则负责断后,她用残余的力量构筑起一层薄薄的蓝色光幕,勉强阻挡着从两侧试图合拢的黑暗。
埃洛斯被一位受伤较轻的守卫抱在怀里,跟在队伍中间。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生于斯、长于斯的家园。曾经散发着温暖光辉的巨树如今黯淡无光,熟悉的房屋大部分已坍塌湮灭,只剩下断壁残垣在黑暗中无声哭泣。
迁徙的队伍在无尽的黑暗与危险中沉默前行。耳边是黑潮如同呓语般的嘶嚎,脚下是冰冷而不详的土地。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声。希望渺茫,前路未卜,但至少,他们还活着,还在向着传说中最后的堡垒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一天?还是两天?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意义。就在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点微光。
那光芒起初如同萤火,但随着队伍靠近,逐渐变得清晰、稳定。那并非哀秘丽榭那种柔和的金色,而是一种更加庄严、更加璀璨,仿佛由多种色彩宝石汇聚而成的光辉。
一座巍峨城市的轮廓,在光芒中逐渐显现。高耸的城墙由某种白色巨石砌成,墙上铭刻着复杂的、流淌着光晕的符文。城市上空,一道巨大的、如同彩虹般绚烂,却又带着神圣气息的光柱直冲云霄,驱散了周围的黑暗,撑起了一片相对安全的穹顶。
奥赫玛。他们终于到了。
城门口有严阵以待的守卫,他们穿着更加精良的、带有金色纹路的铠甲。在确认了白厄和昔涟的身份后,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将这群来自哀秘丽榭的残兵败将,迎入了这片最后的庇护所。